第102章 1995·夏 ◇(第2/3页)

金津捧着饭盒进来,激动得手舞足蹈:“豆儿!顾公子又来电话了!”

很好,拜她所赐,全楼都知道她和顾弈有一腿。

快大四了,高年级的女生基本人手一个男朋友。女生校舍楼里时常有男生川行,逗留,玩闹。

校园严打鸳鸯的势头没坚持几个月,又放逐生长了。

在下一个教训来临之前,他们应该都很自由。青豆面如土色,隐隐意识到自己可能就是那个教训。

如果人在家里,她会直接拒绝接听。但金津已经开始怀疑她了,她不能露出异样,只能憋着呼吸,穿过食物的香味,往公用电话走去。

甫一接起,还没吱声,顾弈如有感应,低低笑了。

不知怎的,听见那磁性的笑声,青豆心忽然静了。

她不知道说什么,便说了见读者的事儿:“早上去爬山,还撞见了傅安洲。他现在好牛啊,酒局能喝到天亮,资本家的日子就是这样的吗?”

她想轻描淡写,模糊掉大哥上山的原因。顾弈确实没问,避开了她一直不愿提起的事,转而接道:“然后你们一起去爬山了?”

顾弈预料到两人碰上,不会只打个招呼。

“我只是去赴约,没有爬山。不过我们一起坐车去了上清山,呼吸没有粉尘的好空气。”市内大兴建筑,日日灰蒙蒙的。山脚空气好。

山上最好的地方就是,没有葱油香气。

他问:“累吗?”听她声音好像没什么精神。

“不累,但是很冷......”

“六月底了,还冷?”顾弈在西城,热得都想推光头。

“冷啊。”青豆苦脸,“这两天老冷了。”

人冷或者憋吐的时候,会牙关打颤,喉咙发紧,说不出话,继而产生深深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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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早上,阳光特好。

青豆将自制海报一一张贴,发完宣传影展的传单,忙活到中午,终于得以脱身。为此,她还推掉了和金津一起自习复习的约定。

金津烫了头老气的卷发,怨气载道,愁眉苦脸,听说青豆都不陪她了,非常伤心。

青豆有什么办法,她的胃肠道反应已经强烈到她无法鸵鸟装死了。还有三门考试,十一天的时间,她不会每天都要忍受这样的痛苦吧。

“素素大仙,救我!”坐车出发前,青豆特意跑去电话亭给素素发去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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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素是侠女再世。

昨天傅安洲打来电话,顾左右言其他,吞吞吐吐问青豆来没来找她,她就觉得不对劲。

今天收到这条消息,在青豆来之前,就找好了职工病历本。

青豆这事儿早有预兆。素素上周去学校跳舞,碰上青豆吃冰。她奇怪,“我们月经不是一起来的吗?我昨天来了,你没来吗?”青豆摇头,称可能晚了吧。当时素素看她那傻样就想问,真的只是晚了吗。但她没问,她也抱侥幸心理,说不定就是晚了吧。

清南区卫生院里,青豆比素素想的要平静许多。

她们报的是假名字,叫张素芬。检验单上写的也是张素芬,尿检结果说她有了。

青豆看到结果十分冷静,还谢谢人家。

素素愣了。之前自己等结果总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今天看青豆不急,出结果的这半个小时她也不急。真就像没事儿似的。

检验师从窗口给他们递条,素素看青豆冷静的表情,差点以为和她听见的不是一个意思。

她拿着病历本,拉着她去医生办公室:“要不要打电话给顾弈。”

青豆摇头:“不要。他知道了特别烦。”

顾弈能怎么办?肯定烦死了。

不管他怎么办,都会影响她考试。她还有三门没考呢,这几天得抓紧时间看书,没心思跟他扯皮。

素素正要进去,青豆拉住了她:“你别进去,病历本上会写结果的。我们走。”

“不进去问问吗?”

“不进去。”青豆还是走了。顺手扔掉的,还有那张手写的化验报告单。

她不想留下痕迹。

到家,青豆睡了个昏天暗地,顾弈打来电话,她也没醒。迷迷糊糊记得栀子推她接电话,她困得半死,随口应付,“就说我冷。”

青栀肯定如实转达了。她对人类的话外之音一向没什么察觉。

顾弈周日早上又打来电话。

青松转接时嗤笑了一声,“长途电话不要钱啊?”这小子实在是太把他妹子放心上了。不过,这事儿小时候就看出端倪了。他端着粥,咬着油条,依靠门框,特八卦地听他们打电话。

青豆闻见油条味,很不舒服。但她还是忍住了。

青豆招呼时嘴巴是闭合的:“嗯。”

“昨天发传单发了多久?累得从下午睡到早上?刚子单位都收到你们摄影展的传单了,他说要去看。”

摄影社确实邀请了在南城市工作的师兄师姐。青豆:“嗯。”

嗯什么嗯。顾弈:“嗯?”

嗯什么嗯!青豆语调平静地让他不要再这样打来电话了,很烦人。

顾弈听出她语气不太好:“怎么了?冷了?”?

“嗯。”

“昨天我妈说,南城最近最高温度30度,早晚也就二十三四度样子,冷吗?”

“冷。”

“冷?”

“冷!”

青豆挂完电话,关上房门,把自己闷在了没有油腻味道的房间。她坐在缝纫机前,认真列出最近的计划。

复习科目,考试时间,摄影展工作,还有放暑假时间、暑期安排......

她了解关于流产为数不多的信息就是,如果不要孩子,她可能要休息半个月。

这半个月正好在暑假,如果她处理得当,应该能掩人耳目。

写到一半,青豆脑子一团乱麻,左圈圈右圈圈,不知要怎么推进事情。

这时候,门吱呀一声,东东进来了。他换上新衫,剪了西瓜头,特别可爱,青豆好几天的麻木突然崩塌了。

她的心跳只有在呕吐的时候才会跳动,从怀疑到确定怀孕,她一直很平静。她对这件事始终就一个感觉——这是个麻烦事,很麻烦,烦死了。必须捂死了。

但东东蹦蹦跳跳撞进她怀里,她的心跳迅速跳成了马蹄声。好像多了一颗心。

青豆眼眶一酸,忽然很想哭。

门口蓉蓉拎着东西来不及放下,便跑来招呼:“昨天带他回我妈那,他晚上一直吵着要回来,说大娘娘周末放假回家,他要和大娘娘玩,一刻也待不住。这不,大清早就回来了。”

青豆红着眼眶,亲亲东东的酒窝,感动得当即就要疼死他:“东东真好,大娘娘也想你。”

东东紧着香她的脸颊,哼哼唧唧:“娘娘——”

青松嚯了一声,“姑侄关系真好。几天没见,要抱着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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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怎么的,顾弈难得很听话,大概是知道青豆要考试,忙碌摄影展,四五天没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