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鸟雀欢鸣,天光大作。

江月蝶做了个美梦。

在这个梦中,她回到了自己现实的家里,抱着毛绒熊在柔软的大床上来回翻滚。

梦中的毛绒熊带着好闻的气息。

江月蝶不想醒来。

几日积累的疲惫和警惕,在昨夜彻底释放,她隐约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但懒惰战胜了理智。

她任由自己睡了个昏天黑地,直到再也睡不着时,才将将睁开眼。

甫一睁开眼,铺天盖地的红便撞入眼中,把江月蝶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缓慢地眨了下眼,才终于适应了这道光线。

哦,这里是闻府。

她没有回去。

巨大的失落感出现在心头,江月蝶都想闭上眼继续睡,说不定……

“醒了?”

突然出现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吓得江月蝶差点叫出声。

尚且来不及定睛细看,江月蝶胡乱抓起什么就要往声音的来源处扔,更是用手肘支起身体,向后蹭着远离——

“小心。”

微凉的触感落在腕间,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江月蝶被冷得一哆嗦,本还有些睡眼朦胧,现在总算是看清了眼前人。

乌发披散在脑后,愈发衬得那张含笑的容颜格外清艳,大红色的喜袍松松垮垮,半遮半掩地落在身上,还有半边则在床下。

清绝出尘的眉眼被大片的红染上了秾艳,美得惊心动魄。

哦。

是温敛故啊。

江月蝶迟钝地想到,虽慢了半拍,思维也总算开始运转。

温敛故怎么会和她一起?哦,是昨天晚上。

昨晚他们两个……

见江月蝶直愣愣地盯着自己,温敛故眼神不躲不闪,唇畔微微勾起,大大方方地任她看。

他还禁锢着江月蝶的手腕,掌中绵软的温热传来,叫人浑身发烫。

拇指情不自禁地在腕上摩挲了几下,温敛故温柔一笑,轻声细语地解释:“我方才若不抓住你,你就要掉下去了。”

到底真是如此,还是另有所谋,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江月蝶听了这话后,缓慢地眨了一下眼,似是认可。

她定定地和身侧之人对视了几秒,面色如常,看起来淡然极了。

唯有那双将红布拧出了一个旋儿的手,昭示了江月蝶心中正掀起的惊涛骇浪。

温敛故也不戳破,就那样笑意盈盈地与她对视。

一秒、三秒,五秒。

昨夜的记忆纷至沓来。

江月蝶并不记得全部,但是隐约记得自己最后似乎、也许、认错了对象。

继把温敛故认成了楚越宣后,她又把温敛故当做了毛绒熊。

然后她……!

细思恐极,完全不能细想。

江月蝶努力扯起了嘴角,就在温敛故微微挑起眉梢时,她忽然翻过身,没有被扣住的那只手将红布高高扬起,身体同时发力,迫不及待地往里钻。

遇见尴尬羞耻到头皮发麻的场景怎么办?

无他,唯装死耳。

只要装得够像,所有的尴尬都会远离。

江月蝶计划得很好,按理来说,这个计划也的确能够成功。

然而唯独算漏了一点。

她、再一次、抓错了红布。

温敛故本就松垮的外袍被她勾在手中,用力拉扯时,非但没有想象中将喜被抛起的景象,反而是将他的外袍撕裂开了些许。

紧接着,这件外袍被扔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红浪。

梅、开、二、度。

感受到身侧人胸腔的震动,江月蝶木然道:“你可以笑出声。”

话音刚落,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阵轻笑传来。

……还真笑啊!

江月蝶恼羞成怒地转过头,刚要说些什么试图占领道德高地,就因眼前的景象而忘了本要说的话。

温敛故正侧躺在塌上,那双漂亮的眼睛盛满了笑意,身上大红的喜袍已经被扔出了红账外,身上更是衣衫不整,里面白色的里衣向两边散开,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

仿佛只要再多碰一下,这件衣服就会彻底碎开。

与无暇白壁般的肤色相比,内里的白衣竟都有些逊色。

然而此时,这些却都不是重点。

江月蝶闷了半晌,终于开口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

“温敛故……你脖子上的,是鳞片么?”

温敛故浅淡的笑意倏地僵在唇边,眸中闪过了几分错愕。

他下意识抬手覆在脖颈处,当真的摸到那绝不该出现的东西时,胸口骤然一空。

所以他现在,是人身覆鳞片……

“嘶——你别拔啊!”

江月蝶本是好奇询问,结果就见温敛故毫不迟疑地用手去拔颈侧的鳞片,用力之大,鳞片根部顷刻间就见了血。

温敛故下手分外狠戾。

他像是根本没听见江月蝶的呼唤,兀自垂下眼,五指拢住妖力,对准鳞片时下手极狠,仿佛这不是他自己的鳞片,完全感觉不到痛一样。

可怎么会不痛呢?

光是看着都让人感同身受。

江月蝶只觉得自己的侧颈都在抽痛,发现温敛故根本听不见劝,甚至用上了妖力,她慌不择路地扑上去。

一手拨开了他的手掌,另一只手越过重重阻碍,径直覆在了鳞片上。

指尖触及到不同寻常的温度时,妖力瞬时消散,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瓷白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灼烧般的红痕。

温敛故默然一瞬,轻声道:“疼么?”

“这话该我问吧。”江月蝶都要被他气笑了,“你好端端自己拔自己的鳞片做什么?”

即便是开口时,她依旧不敢挪开手掌,唯恐温敛故又发疯。

温敛故斩钉截铁:“丑。”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很丑,我不喜欢。”

“啊?”江月蝶愕然地看着他。

手掌覆盖着的皮肤分外清冷,掌心贴在其上,被小小的鳞片刮过,有些痒。

她防备似的瞪了温敛故一眼,小心的拢起手,将脸凑近,偷偷从虎口的缝隙看了眼那可怜的鳞片。

浅青色,贝壳似的形状,幽幽得带着光泽。

完全在江月蝶的审美点上!

而且无论怎么看,这鳞片也谈不上丑吧!

“它哪里丑了!”江月蝶愤愤不平地开口,简直比鳞片的主人还要不悦,“你不可以这么说它!”

“……你觉得它不丑?”

“当然不丑!”

温敛故怔了片刻,困惑地撩起眼皮看向了江月蝶:“可我现在是人身,长出了鳞片,你不会觉得很奇怪么?”

这有什么奇怪的。

江月蝶以前看过表妹收藏的那些恐怖主题手办,远比这掉san多了。

江月蝶无语地看了温敛故一眼,真心实意道:“你不要被你以前认识的那些人骗了。”

其实她更想说pua,但温敛故又听不懂,这才换了一个词。

“我可以打包票,不管是你化成人身时的模样,还是你刚才露出来的鳞片,绝对都是顶顶好看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