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陈北读六年级,今天是最后一天的期末考试,因为平坝村没有村小学,所以村里读书的孩子都是到另外一个村去上学,那地方距离平坝村有些远,徒步得走上一个多小时。

期末考试结束,又是毕业班的,班上有好些个毕业后就不会再读了,因此最后一天考完试,大家又在一起玩了玩,现在回到村里难免有点晚了。

陈北不想让家里人担心,催着村里另外两个跑了好一段路。

正是做晚饭的时间,村里炊烟袅袅,空气中还飘散着香味。

“有人在炖鸡!”陈竹深嗅一口惊呼。

“真的是肉味!”杨铁嘴里咽着唾沫。

陈北也闻出这股香喷喷的鸡肉香了,他只觉得自己的肚子在咕咕叫,但是他自制惯了,很会安慰自己,“有肉味就有肉味,又不是自家的,再馋也吃不上。”

陈竹和杨铁顿时蔫了,他们不断吞着口水,心生向往,“也不知道是哪家在吃肉啊……”

陈北心说我怎么知道。

他被这肉味勾的受不了,脚底抹油的开溜,“我回去了,你们自己在这里闻吧。”

“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吃不上肉还不赶紧闻闻过瘾……”

陈北才不自虐,背著书包赶紧回家。

这两天他爸和他哥有些不对付,他哥更是三天两头的往县上去,有的时候天不黑都不回家,饭不是爸爸做就是他做。

隔壁大伯二伯家飘着烟,自家烟囱里也在飘,陈北猜测着应该是爸爸回来的早,正在做晚饭。

他推开院门,一股辣椒的呛香味顿时就蹿了出来,陈北疑惑,爸爸做饭好像没有这么香。

陈北雷锋书包都来不及放下,小跑着直奔厨房,就见他哥正在灶台上忙活着。

“哥?”今天竟然是他哥做饭?

刚给辣椒面蒜泥浇完油的陈辰正用筷子搅拌,闻言他抬头看了一眼,就见有些偏瘦的小孩跑的额头上全是汗,“去洗脸,等爸回来就能开饭了。”

陈北想问他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但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应了一声就打水洗脸去了。

家里虽然穷,但夏天应季的蔬菜却不缺,少的是油盐酱醋糖,正经的大米白面也没有多少,多是粗粮。

所以陈辰看了一下厨房里现有的东西,就打算焖洋芋饭。

因为灶只有一个,焖饭占地儿,陈辰就摘了几个大黄瓜,拍了大半盆,为了给肚子添点油水,便又用捣药罐捣了些干辣椒面,再拍切了些蒜泥,加热菜油做成了辣椒油,随后往黄瓜里添加些辣椒油、盐、酱油和醋,一个简单的拍黄瓜就完成了。

锅里还留了少量的菜油,下土豆翻炒,然后把滤了米汤的半熟米倒下去,加点水,盖上木锅盖慢慢的焖着。

陈辰掏了掏灶里的火,起身去外边散热。

满院子都是焖土豆的香味。

洗完脸放下书包的陈北从厨房里出来,“哥,你今天这焖土豆饭怎么这么香?”

陈辰淡淡道:“厨艺好。”

陈北被噎了一下,心里纳闷,他哥什么时候这么自信了?

“你放油了?”

“放了点菜油。”

陈北咂咂嘴,“放油了肯定香。”

陈辰不置可否。

家里穷,油是跟肉一样的精贵东西,肚子里更是三天两头的不怎么见荤腥,即便放点油,那也不舍得下太多,都是象征性的擦个锅。

陈辰今晚这顿饭虽然跟他以前在农家乐比起来已经很节俭了,但对陈家人来说,那是真不少,陈辰自己都闻着香。

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不断,本就饿了的人更觉得饿的慌,于是陈北开始转移注意力,“哥……”

陈辰眼睛看着天上还残留的夕阳,嘴里随口应着,“怎么?”

陈北欲言又止。

陈辰偏头,“有什么话想说就说。”

“我……”陈北支支吾吾,眼见着他哥跟以前好像有点不同了,那种不同说不上来,就像是更……嗯,从容了些,莫名叫他也敢开口了。

“我就是想说说爸再婚的事……”

陈辰早想明白该怎么做了,但这会儿就想听听陈北的想法,“你说。”

“自从她走后,爸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过,我听到好多人说他不该守着那个人,不值得……”开了头,后边的话就好多了,“我以前听不懂,现在好多也想不太明白,但我就是觉得大家说的有道理,村里没人像爸那样一个人过,我们要上学,哥你还是很久才回来一次,现在分家之后家里基本就只有爸一个人,我就觉得应该有人陪陪他。”

眼前的男孩子才十二岁,小学生的年纪,嘴里却说出了一大堆道理,听着还考虑的很齐全。

这难道就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原身这个当哥的都没人家小孩子有觉悟啊。

陈北还在继续说,“而且我偷偷去看过几次,那个女人挺好的。”

陈辰挑眉,“你看一眼就知道她好了?”

“不止是看一眼。”陈北急道:“杨铁和陈竹他们听说我快有个后妈了,就说要去给他们一个教训,免得以后我被欺负。我没拦住,他们就去捣乱人家洗衣服,她没骂人,也没告状,只是把杨铁他们说教了一顿,最后还一人给了个野草莓。”

陈辰啧了一句,“你们还挺能耐。”

陈北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觉得他哥这句话莫名挺唬人。

但想起这段时间家里的别扭气氛,陈北还是说:“所以哥,我觉得她也没那么差。再说了,我们都这么大了,她要是敢不给我们饭吃敢打我们,那我们就反抗她,找爷奶大伯二伯他们告状,他们肯定也不会由着我们被欺负。”

陈辰真对这个便宜弟弟刮目相看,这脑袋瓜是真挺聪明啊,脑子转弯比原身一根筋钻死胡同的强多了。

陈辰说:“你说的有点道理。”

陈北立马问:“所以哥你是同意爸再娶了?”

陈辰语调平常,“你连后路都想好了,那我也没有再反对的理由。”

陈北催促道:“那哥你早点跟爸爸说,你们也别吵架了。”

陈辰道:“没吵。”

“是没吵。”陈北嘟囔,“只是不对付而已。”还天天不着家。

陈辰看了他一眼,“晚饭的时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