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2/3页)

但是他其实吃不了这样的东西。

确切的说,是用不了这两样膳食。

他的眼前都是恍惚的,耳畔是碗盏跌落的声响。

他明明想的是叶照,但眼前全是女儿的模样。

“我阿娘……”

在小叶子的声音从他心底腾起的一瞬间,他猛地丢开了玉匙,压制住她的声响。

他想,阿照没醒前,他半点也不想听小叶子的话。

阿照!

萧晏低喃过这两个字,豁然起身欲往内寝走去。

然一回头,却顿住了脚步。

叶照,立在内室门边。

她洗净铅华的脸上,血色退尽,眉眼虚弱,身上堪堪穿了一袭绸子的亵衣裤,外头披了薄披风。

当是日暮风寒,她捂在胸口的手拢了拢披风领口,方才抬眸看了看她。

萧晏尤似梦中,疾步上前,“你醒了……如何不叫我?”

叶照也没答话,慢慢走向方才萧晏用膳的圆桌,待坐下又缓了片刻,方道,“醒了有一会了。”

她看一眼桌上膳食,又回望内室,“晚意怕是累,伏在案上歇下了。”

“无妨!一会我叫她。”

“她没伤着吧?”叶照收回目光,低声问。

“没有,就一点擦伤。”

“那你呢?伤到哪没有?”叶照继续问。

“没有,我们都没事。”萧晏坐下身来,握上她的手,“倒是你,为救我们伤得最重。”

叶照摇首。

又扭头看内室,“我杀了她家六口人,到如今才还了两条命。若是以后还不起了,还望殿下多多照拂。”

萧晏扶着她后脑,眉心抵眉心,鼻尖蹭鼻尖,“不是你的错,棋盘上,棋子是没有选择的。”

叶照笑了笑,“殿下说,妾身救了您,那能否应了妾身,他日也救一救妾身阿姐?”

“十月里,我们要成亲了。我们夫妻一体,你的阿姊便是我的阿姊。自然会护好他。”

这原是极好的话。

但是叶照没有九曲十八弯的心思。

她想,那是不是她不同他成婚,他便是不愿救的?

这样一想,遂轻叹了一声,“九曲台满是殿下的人,妾也算不上救了您……妾、想旁的方子换殿下许诺。”

她的声音再低,两人尺寸的距离,他便总能听清的。

听清了,心头便陇上阴云,却也没发作。

萧晏想她到底还伤着,不急。

他想他们有天长日久的时光,可以慢慢磨合。

叶照退开身,坐直了身子,“殿下,妾身饿了。”

“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传。”

“都行。”

等膳的过程中,叶照的眸光一直落在那盅米粥和一碟子米糕上。

终于,在膳食上来前,她伸手拿了块米糕。

萧晏整个人僵了一瞬。

“殿下怎会用如此简单的东西?”

“没什么胃口,所以清淡了些。”萧晏盯着她,看着她慢慢吞咽着,“好吃吗?”

叶照点点头。

这顿晚膳,叶照用完了一碟米糕,将萧晏的粥也喝了。后来膳食上来,又进了水晶蒸饺,半碗汉宫棋。

若非萧晏拦着,她估计能把一整盆汉宫棋都用了。

萧晏回首她醒来至今,所言所行。

尤觉不对。

托他庇护陆晚意,求他救阿姐。

再观她神色,萧晏总觉她虽醒了,然眉宇间一股颓败气,仿若游离在现实之外。

“阿照,你怎么了?”

“让苏神医给妾身看看吧,看看妾身子如何了?”

苏合来得很快,眉宇蹙了一瞬便松开了。

道她无恙,就是得好好调养。

睁眼说瞎话的人,没有几个是自然的。

叶照看他,“先生,我的脉象无碍吗?”

苏合闻言便缴械投降。

弱,乱,杂。

反正不是他悬壶济世十数年可看到的。

他自入杏林,也不曾见过,能挨那样一掌,跌落在地,却没有大伤肺腑,只是隔靴搔痒的。

“到底是何情况?”萧晏急道。

苏合摆手,“真不好说,不若飞鸽传书请我师父来吧。”

“不必了。”叶照开了口,“左右身子无恙,就不麻烦了。”

她似是又累了,撑着起身,萧晏扶过她。

她冲他笑了笑,握在他身上的手松开,顿在虚空。

滴漏沙沙。

她的手,开始打颤,抖得厉害。

“我心法破了,一身内力全失了。”她拂开萧晏,慢慢走回房内。

她解开披风,安静地坐在榻上,翻过一页书卷。

崔如镜的这册书,已经没有什么用了,昏迷的三日,其实她在翌日便清醒了。不过是为了封住最后的几个大穴,封住功力。

以便离开时万无一失。

“这便对了。我就说哪个能这般厉害,挨着那样一掌又受了那样的冲击跌下,竟然就肩骨脱臼。”

外头,苏合压声道,“要是王妃功夫全盛时大抵可以。但她那会就剩个三四成了,哪能这样全身而退。果然啊,是用一身功夫换了一条命。”

苏合低叹道,“我早说有聚功的法子,让她试试,你非不要,现在好了,功力全失!”

萧晏始终不语。

苏合便无语,“你是不是想着,散了最好,省得她要跑你压根拦不住?”

“你回去吧。”萧晏终于出声。

*

夜深人静,萧晏熄了灯,落下帘帐。

“阿照,十月初十,是我们大婚的日子。你开心吗?”

“殿下,明日传个信给霍靖,把我功夫散尽的事告诉给他。如此我便失去了价值,大抵可以安心侍奉您。”

叶照虽然没有直面回应萧晏,然这个回答依旧让他高兴。

她说了,摆脱霍靖,安心留下。

当真是失了功法,叶照睡的昏沉。

翌日,还是萧晏看着实在日头高照,忍不住将人从被中抱出。

他给睡眼朦胧的人细白手腕上,套了个镯子。

叶照睁眼看过,弯了弯眉眼,“谢殿下。”

“这是母妃的陪嫁。”萧晏亲了亲她额头。

散了睡意,复了清明。

叶照便沉默起来。

她本就不善言辞,眼下闭了口,整个人看起来便更寂寥了。

萧晏明白她的状态,她什么也没有,唯一仪仗的便是一身功夫,眼下也没了。

自然会害怕。

但不打紧,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婚期愈近。

都会过去的。

只是她肩骨的伤愈合的缓慢,一点细小折腾便能让她痛上许久。还有掌力内伤,虽不严重,但她如今不过一个寻常人,便也不宜走动奔波。

苏合看了两回都这般说,萧晏便止了下山的心。

只加强守卫,毕竟近十日过去,那只斑斓虎还未捕获。

九月初一这日,兵部送来紧急公务。

事关边防,萧晏传秦王府全部属臣和兵部官员,聚骊山开加议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