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激将(第2/2页)

“溪羽!”他吸了口冷气,把手往后抽。兰溪羽又凑上来吻他的唇,牙齿咬住了柔软的唇瓣。

疼痛逐渐升级,齐墨使上力气推开兰溪羽,有些愠怒地低声指责:“兰溪羽!你是不是疯了,有完没完!”

兰溪羽松开口,用衣袖抹了抹唇边血迹,盯着齐墨说:“为什么不用以太疗伤?”

“这种小伤,没有必要。”

“是吗?”兰溪羽轻声说,“还是因为以太背着你正躲在哪里偷偷哭呢?”

齐墨动作一滞。

兰溪羽伸手抚上他的胸膛,目光凝视着那双黑色眼眸:“明明很难受,为什么要勉强保持一副冷静的样子伤害自己?你想向谁证明什么?”

齐墨的眼圈蓦地就红了。他猛地推开兰溪羽:“你懂什么啊?你又知道什么了?你在用自以为是的经历来揣度我吗?”

他像是一只被惊扰了的刺猬,竖起满身防备。

兰溪羽没再开口,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齐墨深呼吸一口气,视线逐渐模糊,心理防线一旦被击溃,洪水就像决堤了一样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该死……”齐墨喉结上下滚动着,他背过身去,瞧着从脸上滴落的水滴砸湿了黑色的台桌。耳边一阵“嗡嗡”乱响,就跟他十三岁那年轰炸机来袭时天上重复播报的防空警报一样。

……

「小朋友,都跟你说过几次了,你说的这个编号的船舰,早就已经离开N区啦。」

「不可能!我爸爸妈妈不可能把我和妹妹落下!这绝不可能!」

「嗨……你还是快去找避难所吧。这种招数我见多了,把孩子领到一个陌生地方,然后悄悄离开。这样的父母,啧啧啧。」

「他们不是这样的人!」

「真可怜啊……看你的样子一定来自中心区,没准是主星呢。也不知道是多么狠心的父母,把这么可爱的孩子丢在这种地方,太造孽了。」

整整三个月,他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答案。

他对父母的那点爱意和信心,在日复一日的询问和等待中消磨殆尽。那艘带他们来到N区的船舰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也从未收到来自主星的讯息。

他不得不强迫自己承认一件事——这里只剩下他和妹妹两个人,而父母再不会来了。曾经被家里人疼上天的娇宠宝宝,毫无准备地从云端跌落,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和保护。

他怕得要死。

还不满四岁的妹妹扒着他的衣服求他抱,天真地向他询问父母的去处。

他搂着齐烟,面对着满天星辰痛哭流涕,浑身发抖。

齐烟看着他,不由得也哭出声,边哭边帮他擦眼泪。

温暖的小手在脸上轻轻滑动,他决定这是他最后一次向这个满是恶意的世界屈服,他再也不要向任何人展示软弱。

……

时间随着船舰在宇宙中的航行缓缓流逝。

齐墨靠着台桌缓了许久才慢慢平复了情绪。他一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另一只手捂住脸,刻意背着身不去看兰溪羽。

“还有两个星际时才到中转站,宇宙旅行还真是漫长啊。”兰溪羽在他身后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

“你这个家伙……”齐墨咬牙挤出这么几个字,“看我这幅样子你很高兴是不是?”

兰溪羽从身后走到他的身侧,按住他被咬伤的手指:“还不疗伤吗?”

齐墨抿唇僵持片刻,最终闭上眼睛。

一只小小的雪团子从他的怀里钻出来,两只小眼珠都哭肿了,浑身绒毛也都湿湿的。它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齐墨受伤的手指旁边,伸出细细的绒毛包裹住伤处。

兰溪羽见状暗自松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驾驶舱,给齐墨留一点自我恢复的空间。

蓦地,他的衣带被什么东西勾住。

兰溪羽重新回头,只见雪绒球分出两根绒毛拉住了他,小家伙的眼珠周围盈满泪水,像是害怕再度被抛弃的孩童。

绒毛轻轻地搭在他的衣带上,雪绒球整个身体舒展开来,像是春天散开的飞絮。

兰溪羽朝前伸出手,雪绒球滚到他掌心,一路攀到上衣口袋里躲了起来。

“我用了很长时间才接受父母遗弃我们的事实。”齐墨转过身倚着台桌,目光落在地板上,“十三岁之前他们对我真的很好,烟儿出生后我们是很幸福的一家人。”

兰溪羽问着:“你父母……之前都在主星么?”

“嗯,我妈妈是医生,我爸爸是研究员。虽然我并不清楚他研究的主要内容是什么。不过——现在那些事情也都不重要了。”

兰溪羽微微蹙眉:“那你后来又在主星生活了那么多年,手里也有了一些资源,没有试过找他们?”话刚说出口兰溪羽就蓦然顿住——齐墨肯定是找过,找过之后还是这样的结果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没找到人;其二,找到了人,对方却依旧不相认。

“星际联邦实在是太大了,起初我在主星确实没有找到人。我也一度幻想过他们是不是曾经后悔,是不是过了几年就会想再来找我和烟儿。但这些想法通通随我军阶的提升破灭。”

确实,齐墨如今已经是整个星际联邦人人皆知的军团上将,若是不来相认,只能是不愿。

“圣堂、首都、主星……”齐墨嘴角勾起自嘲的笑意,“我找了这么多年,原来他们还在主星,就在那么近的地方。”

兰溪羽明白,齐墨心中还有一种可能性没有讲出口。齐墨宁愿前面的猜测都是真的,也不愿意去假设——他迟迟联络不上的父母,也许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

“嘀嘀——嗒——嘀”。

八音盒上立着一只缩小版的水晶麋鹿,年幼的女孩儿坐在麋鹿背上吹奏雾笛。

齐烟下巴枕着胳膊趴在桌前,看着转动的八音盒。

她的旁边摆着一个精致的相框,是她和齐墨的合影。照片中齐墨倚着胳膊靠着沙发背,她站在沙发背后搂住齐墨的脖子,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

那一年她十三岁。

而她的哥哥十三岁时,正护着她走在N区布满弹坑的土地上,饥肠辘辘,尘土遍布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