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蛙跳战术(下)

日式浮空城堡“第三新东京”的底层大厅里,一场军事会议正在召开之中。

大厅的中央,铺设着一张哆啦A梦刚刚用【迷你侦察卫星】收集到的信息,临时制作出来的河北战场巨幅地图,上面十分详尽地标出了城市、山脉、海岸线与河流……但由于卫星侦察的局限性,暂时还无法确认这些城市到底在哪一方势力的控制之下,眼下有没有已经被屠杀一空。甚至就连这些城市本身的名称,都是询问本地官员又结合历史文献地图,连蒙带猜地填上去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弄出什么纰漏。

当然,对比起眼下宋人自己绘制的那种严重失实的地图,哆啦A梦弄出来的地图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在这副巨大的战区地图四周,岳飞、韩世忠、秦桧、汪伯彦等与会者围成了一圈,哆啦A梦则坐在郭京的后面压阵——在郭京郭大仙人的这支空中机动小部队里,岳飞担任骑兵指挥使,韩世忠担任步兵指挥使,秦桧是监军,兼管一些文书工作。而相州知州汪伯彦作为地头蛇,也得以列席会议。

至于之前一路同行的磁州知州宗泽,则已经带着他的两百卫队离开相州,赶回他的治所磁州去了。

由于整个城堡都是日式风格,整个大厅里几乎什么家具都没有,所以与会众人只能盘腿或跪坐在榻榻米上,让王秋看着感觉好像是日本大河剧里面战国大名们在居城里召开军议的场景,尽管在场的连一个日本人都没有——哆啦A梦这只机器猫应该不能算是人,而野比大雄这个万年小学生则回去上课了……

不过诸位宋人倒是对此处之泰然——从上古先秦时代开始,中国古人就讲究席地而坐,分案而食,跟未来日本人生活在榻榻米上的习俗一样。到了唐宋时代,桌椅虽然已经以“胡床”之名传入中国,但因为是胡人所创,并非古制,故而为士大夫所不耻,直到北宋初年,椅子、桌子之类的家具在中国都还未能普及,譬如北宋名臣赵普贵为宰相,家中竟完全没有桌椅板凳,就算是皇帝来了,都只好招待他席地而坐。

当然,此时已是北宋末年,桌椅凳子之类的家具,已经在宋朝的民间流行开来,但席地而坐的古老习俗也还没有被遗忘——大概跟现代的日本人比较类似——看着秦桧、汪伯彦、岳飞、韩世忠这些家伙一个个都跪坐得很自然的模样,跪得两腿酸麻的王秋不由得暗自嘀咕: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唐宋遗风在日本”?

言归正传,此时此刻,他们都围着这张河北战区军事地图,谈论着当前的宋金战事。

“……今年秋天,金虏先后攻破中山、太原、真定三镇,使得我大宋北方门户洞开。又派遣偏师破汾州、渡黄河,陷洛阳,夺取潼关,以堵截关西禁军的出关东援之路。但之后为了攻略汴梁,各路金军都被集结到东京城下,然后被真人做法烧得一火俱空……眼下的河北虽然残破至极,但却并无多少金兵残留。”

作为河北兵马大元帅府的副元帅,汪伯彦虽然人品和节操都很成问题,军事指挥能力更是惨不忍睹,但在情报方面,由于始终身处于第一线,故而还是掌握得挺详细的,“……此次金兵南征,在河东还零星布置了一些兵马,但在河北只是穿州过县,并未逐城攻击,也没有分兵留守后路。唯独在攻陷真定之后,留驻了一支渤海人降军,约摸有三千人上下,看守他们踏入宋境的门户。此外,在十日之前,还曾经听闻邯郸城一度遭到偷袭,但攻城的贼人到底是金军还是流寇,亦或是叛乱的官军,我等就不得而知了……”

根据汪伯彦的说法,金军前后两次南下中原,都是采用了不顾后路、强行突破的冒险战术,把大批完好的宋朝城市留在身后。即使是那些被金兵攻陷的城市,绝大部分也是被金军直接遗弃,而非分兵驻守。

这种做法固然有利于集中兵力,避免被敌人各个击破。但是,当最前沿的野战主力遭到毁灭性打击之后,整个战局就会瞬间崩盘,根本不可能再逐步后退、节节抵抗——从汪伯彦在地图上做的标识来看,随着汴梁城下十余万金军主力的覆灭,绝大部分宋朝的旧疆土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光复了!

当然,这只是一种错觉罢了。

因为金军的失败并不等于宋军的胜利,你必须考虑到其它“选手”的存在。

——就如同美军尽管在伊拉克战争中轻松打倒了萨达姆,但却又不得不继续打了十年治安战一样。

眼下宋朝面临的局势也是一样,尽管入侵的金军已被歼灭,但河北、河东和中原的大片土地也被打成了无政府状态。即使是康王的河北兵马大元帅府,也只是大名、相州等少数几个未曾遭遇兵灾的州县作为核心根据地,收拢各路残军拥兵自保。至于除此之外的上百个州县,则完全成了流民和贼寇的天下。

事实上,由于被大雪和流寇阻隔了交通,相州与河北、河东大部分州县的联络已经断绝。此时此刻,到底有多少州县已经在混乱中被金军或流寇攻破焚毁,有多少城市还在地方官员的领导下孤悬敌后苦苦坚持,眼下都还是一个未知数。至于那些散落在敌后的宋军还听不听朝廷的诏令,同样也是没人说得准。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除了驻扎在真定府的三千渤海兵之外,金国在河北宋境以南就没有任何已经被探明确认的野战部队了。当然,在河北的乡野之间,肯定还有一些“打草谷”的金军小部队在到处游荡。但这种最多不过几十人、百余人的小股流寇,除了战斗力强悍一些之外,实际上也就跟山贼土匪一个档次,在正规军面前派不上什么用场——更别提他们还是在宋境客场作战,想打游击战都没那个群众基础。

至于金军的最后一支预备部队,则布置在旧辽的燕京,也就是未来的首都北京一带。

“……也就是说,除了真定府的三千渤海兵,还有散落在太行山西边的那些汉奸叛徒、各族降军之外,距离我们最近的女真鞑子,就是燕京城的金国太子完颜斜也,还有他手下的两万女真精骑了?”

听了汪伯彦的描述之后,郭京敲了敲地图上的燕京城,如此说道。

“……只能说是在旧辽的南京道之内,未必是在燕京城里。”

岳飞突然插话说,他作为曾经参加过宣和年间的两次北伐幽州之战,跟金兵、辽兵鏖战数年,对于北方这些异族的习性颇为了解:“……辽国有四时捺钵制,契丹国主常居于行帐,甚少入京城。如今女真人逐契丹而占北地,只怕多半也要沿袭契丹旧俗。且燕京屡经战祸,残破至极,宫室府衙皆未修整,金国太子未必愿意居住在一片废墟之内,倒不如带兵四处巡游,既方便就食,又能弹压各州县,并勒索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