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伦敦的生化末日(第2/3页)

但是,王秋和他的同伴们并没有意识到,如今爆发在伦敦的瘟疫,究竟有着怎样骇人的真面目。

而那位容貌漂亮、身家豪富的宾利先生,更是再也没有机会从伦敦回到朗伯恩村来了……

……

十八世纪末的伦敦,正在从罗马帝国边境小城,向着主宰近代世界的“世界之都”大踏步迈进。

若是从社会学的角度,来看待之前一个世纪的英国历史,可以发现许多经典种田文中所见到的标准崛起模式:优良而安全的地理条件、激增的城市人口、高速发展的工商业、以及如同开了金手指般的科技大爆发……尽管这个国家只是一个弹丸小岛,却对广袤世界上数不清的民族产生了长达四百年的巨大影响。

与此同时,优势的自然地理条件和集中发展的工商业,也让伦敦成为了英格兰经济发展的核心引擎。

从都铎王朝开始就坚持不懈的城市化政策,使伦敦人口的增长速度远远超过了其它任何一个欧洲城市,甚至在这个世纪里超越了法国的巴黎,成为了欧洲第一大城,带动着整个不列颠岛向新的时代继续前进。

然而,在上述这些“走向伟大”的光辉进程背后,也隐藏着无穷无尽的苦难和黑暗……

——英格兰的统治阶层,依靠“羊吃人”的圈地运动,把乡村贫民成千上万地赶进城市,但却根本没有预先安排好他们的去处。结果,在一片混乱之中初步兴起的城市化,导致伦敦等英格兰大城市人口压力剧增——在工业革命尚未开始的时候,城市里的各行各业普遍都是人手多余。接下来便出现了无数游手好闲的失业者和小偷流氓,导致伦敦的监狱人满为患。相安无事的中世纪和谐生活,从此一去不复返。

此外,迅速膨胀到上百万规模的伦敦人口,还对这片地区的自然环境,造成了前所未有的,超越当时人类技术极限的压力,让这座城市变得愈发污秽和肮脏,曾经清澈的泰晤士河被污染成一股浊流,其它较为细小的支流更是直接被垃圾和粪便填塞。绝大多数的城区都犹如跳蚤窝一般不适宜居住……

这个时代的英国权贵,通常只在最寒冷的冬天聚集在伦敦城内,称之为社交季。一旦到了酷暑难耐、空气污浊、腐臭熏人的夏天,就如候鸟般忙不迭地迁移到环境优美的乡村别墅。但上百万被迫告别乡村的英国穷人,还是只能世世代代生活在伦敦的贫民窟之中,忍受着早期城市生活的种种不便之处。

正如描写这一时代的《双城记》所述: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这是信仰的时期,这是怀疑的时期;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有着各样事物,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人们正在直登天堂,人们正在直下地狱。

而这个世界,上百万伦敦市民,乃至于七百万大不列颠联合王国的臣民,就真的要走进地狱了……

……

此时,持续了一周的绵绵细雨虽然已经停歇,但潮湿、泥泞和腥臭依然遍布着伦敦城的大街小巷。

近期关于瘟疫的传闻,更是让整个伦敦的气氛都变得有些压抑,仿佛笼罩在对死神的恐惧之中。

——听说这一次的瘟疫很严重,患者先是咳嗽发烧,昏睡不醒,然后浑身溃烂流脓,臭不可闻,其中的痛苦和惨烈简直无法描述。哪怕是再怎么高明的医生,也对此束手无策,只能看着病人慢慢死去……

目前,这场瘟疫还没有大范围的传播开来,但伦敦城里的富人和贵族已经遵循黑死病时代的传统经验,纷纷逃向乡村避难。至于英国汉诺威王朝的全体王室成员,更是早早地就迁移到了温莎堡。可惜,还有更多被每日生计所迫、无处可逃的贫穷市民,却只能继续待在这座愈发阴森的城市里,祈祷着上帝的庇佑。

遗憾的是,在这一回即将降临伦敦的生化浩劫面前,就算是上帝也已经无能为力。

——熙熙攘攘的繁华街道上,拿着手杖、举着小阳伞的上流社会绅士淑女与混迹市井的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擦肩而过,伦敦东区的阴湿街角里,蓬头垢面的乞丐蜷缩在石墙边,有气无力地咀嚼着不知道从哪儿翻来的半块霉面包,浑然不知脚边正有一只胆大包天的老鼠在溜达;泰晤士河畔的泥泞码头上,横流的污水搅拌着烂泥、粪便和垃圾,被马车的轮子或搬运工的脚掌给碾压出一块块漆黑的泥坑。

一队队穿着红制服的军士,手持上了刺刀的燧发枪,神情警惕地走在狭窄肮脏的街道上,不断地将游荡的无业游民驱赶开,以避免诸位高贵老爷们漂亮光鲜的马车,有可能被这些肮脏的手摸上。

朦胧而黏稠的灰色雾气之中,一个蹒跚的身影正从某条小巷里缓慢走出,他颤巍巍地扶着墙根,缓慢地挪着步伐,呼吸沉重而杂乱,脏兮兮的兜帽胡乱地盖住了他的脸庞,让人无法看清面容。

片刻之后,这个男人终于走出了小巷,一辆马车飞快地从他身边驰过,溅起了大片污水烂泥,落在男人的身上,但他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叫骂,只是颤颤巍巍地站在路中间哆嗦着,仿佛中了什么魔一样。

由于这个浑身脏臭的男人堵住了路,站在一旁的巡逻士兵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凑了过去想要把他赶开,不料还没来得及动手,这个男人就软绵绵地倒在了路中央,头上的兜帽随之翻落,露出了他的面庞。

——那是一张极为可怖的脸庞:苍白的皮肤犹如泡烂了的破纸,从脑袋各处脱落,露出下面同样溃烂不堪的肌肉。残余的皮肤上也遍布着破损的水泡,还夹杂着大片的焦炭状溃疡或斑疹。颈部更是肿胀得跟脑袋完全不比例,嘴角边还带着糜烂的肉芽。一股难闻的腥臭从他身上散发而出,使人不由得想要呕吐。他就这样躺着路中央,向行人咆哮着伸出了手,喉咙里的嘶哑声音如野兽般,让人听了就全身发麻……

于是,在几秒钟后,无论是持枪的士兵还是路边的行人,都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忙不迭地往后跳开。

“……哦!上帝啊!太可怕了!是瘟疫!”

不知道是谁吼了声,顿时整条街上都炸了锅,有人丢下手中的东西,忙不迭地往远处亡命奔逃。更远处,几辆马车被混乱的人流堵住,不明所以的车夫忍不住挥舞起鞭子,高声喝骂。而另一些胆大包天的人却凑过来围观这个“怪人”,但也小心地捂住了口鼻,并且尽可能保持在最起码二十英尺以外。

然而,某些特殊性质的“瘟疫”,并不是靠着这样程度的戒备,就能防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