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坚韧的生物圈和脆弱的文明(下)

从经历了五次生物大灭绝之后,地球依旧生机盎然的表现来看,地球生物圈的坚韧性肯定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从古代玛雅、古印度等各个消逝的人类古文明遗迹来看,人类文明的脆弱性也是毋庸置疑的。

综上所述,人类或许无法毁灭地球,但却绝对可以毁灭自己。

冰岛的这场火山喷发,对于整个地球生物圈的影响自然是微乎其微,甚至连造成物种小规模灭绝的程度都办不到。但对于脆弱的人类文明社会来说,却已经是山崩地裂的灭顶之灾。

——尤其是在欧洲大陆的人类文明社会,之前就已经被战火折腾得濒临解体,只差最后一击的情况下:截止到目前为止,曾经的世界文明中心,如今却饱经战火蹂躏的欧洲各国,依然基本是一片废墟的凄凉状态。即使不考虑目前陷入无政府混战状态的英国,光是在德国、法国、意大利、希腊、荷兰、比利时、瑞士和西班牙等欧洲大陆国家,也有大约五千万到八千万人,因为城市被毁而无家可归。这些人蜗居于地窖、废墟、洞穴之中,只要有个栖身之所就行了。还有上千万人连这样的栖身之所都没有,只能在荒野里露宿。

很显然,如此糟糕的生活条件,是绝对抗不过零下四十摄氏度的极寒天气的,冻死几百万只是小意思。

即使是那些侥幸保住了房子的城市居民,日子过得也是苦不堪言。因为城市基础设施被战争破坏,他们完全被剥夺了最基本的公共服务,比如饮用水、煤气、电力,全欧洲到处都有这样的苦命人。

例如,在前后打了大半年血腥拉锯战的法国马赛港,停火之后全城只剩下两盏路灯,80%的房屋沦为瓦砾。在音乐之都维也纳,由于奥地利的新政府执政能力低下,内斗频繁,无心恢复经济的缘故,自来水和电力居然一直没能恢复,市民只有从浑浊的多瑙河里获得饮用水,到了冬天还得凿冰融水,即使是到访此地的高级官员,每天也只有一瓶水用于洗漱。人们等于是坐在二十世纪的破烂机器中间,过着中世纪的生活。

哪怕是在原本已经初步完成战后重建的苏联本土,由于核爆的缘故,还是又出现了大批无家可归的战争难民,只能住在苏联政府紧急安排的临时收容所里,一间屋子要住四十个人,挤得好像沙丁鱼罐头。

欧洲的城市固然是一片破败,欧洲农村的日子其实同样不好过。由于战争的缘故,欧洲大陆的耕地要么开垦过度,要么兵焚火烧,要么洪水泛滥,要么丢弃荒废。墨索里尼曾经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排干了意大利南部的沼泽,但在接下来的混战之中,盟军又故意放水淹没这一地区,由此引发严重的疟疾疫情。在苏军跟英军争夺荷兰的战斗之中,英军还故意打开荷兰的拦海大坝,导致超过三十万公顷的牧场和耕地被海水淹没。

当战火方熄之时,得胜的斯大林俯瞰欧陆,却发现由于各方都在战争中采取了焦土政策,导致乡间的果园和葡萄园被烧毁,家禽家畜被屠宰一空,甚至连水利设施都被恶意捣毁,比如炸开水库大坝之类——在纳粹德国的败退过程之中,希姆莱明确命令前线的党卫队指挥官,务必彻底摧毁占领区甚至失陷国土的一切:“在我们走后,不留俘虏,不留家畜,不留粮食,不留铁轨……敌人只会发现一个彻底被焚烧和毁灭的国家。”

当然,跟乡村与牧场相比,工矿企业更是首先被摧毁的目标。例如,在匈牙利,超过90%的工厂被德国人故意焚毁,几乎所有煤矿都被淹没或者炸塌。而在战祸更惨的南斯拉夫,干脆已经被重新打回了农业国。

在这样的情况下,欧洲农业的状况自然是惨淡无比,幸存的农民就算逃过了战火的直接杀戮,但是等到他们回到家乡,却发现自己置身于这样一种绝望的处境:没有化肥,没有农药,缺少种子,没有农业机械——即使有也找不到开动它们所需的燃油。哪怕他们翻出了祖辈们曾经使用过的陈旧木犁,也找不到拉犁的牲口,只能靠自己的双手用锄头刨地。甚至连灌溉用的水库都被炸毁了,农业用水都得指望老天爷下雨。

呃,此外,很多水库、渠道和田野里还埋了不知多少地雷,想要种地就得冒着随时被炸死的风险。

很显然,在这样的状况之下,欧洲大部分地区的粮食产量,都立刻重新跌回了中世纪水平……更要命的是,随着冰岛火山的喷发,欧洲迎来了一个“无夏之年”,欧洲乡村连中世纪水平的粮食产量都没了。

而且,按照专家的评估,这种农业基本绝收的状况,恐怕还得再接着持续短则两年,长则五年……

……

在这种情况下,陷入死亡绝境的欧洲各国,尤其是战火刚刚平息不久的西欧和南欧各国,只能跪下来向苏联老大哥乞求援助。但随后又更加绝望地发现,目前全欧洲交通普遍瘫痪,哪怕有援助物资也送不进去!

——整个欧洲的道路布满地雷,电话线路被切断,大小桥梁被炸毁,除了几条承担军事任务的主干线之外,全欧洲的交通都处于瘫痪状态。在法国和意大利,80%的铁路和60%的公路网无法使用。在希腊,战前四分之三的船舶被毁,连港口设施都基本成了废墟。欧洲人普遍有效的唯一交通方式就是步行。

雪上加霜的是,由于第三次世界大战还在继续进行,欧洲各国正活跃着数以百万的反政府游击队,听从白宫和五角大楼的无线电远程指示,一刻不停地四处炸桥梁、扒铁路、挖堤坝、烧仓库……很多地区基础设施修复速度,往往还赶不上他们的破坏速度那么快,在超级寒潮、气候异常和饥荒面前,自然是愈加凄惨。

在这种状况之下,各国的首都和大城市,最多也只能够维持最低标准的战时食品配给制度,而在绝大多数较为偏僻或者被破坏得太惨重的地区,当地政府——如果还有政府这种玩意儿的话,已经是连配给制度都无法维持,只能什么都不管,任凭人民自生自灭:目前的西班牙、瑞士与荷兰就是这么一副状况。

苏联方面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只能选择收缩兵力,撒手不管,除了保留少数可以通过海路补给的港口据点之外,原本进驻西欧的红军主力,在一九四七年的夏天,基本都已经撤出“柏林——日内瓦”一线以西地区,退守情况相对较好的东欧,让法国、比利时、荷兰、西班牙“自力更生”,独力解决国内的民生问题。

结果,无论哪个西欧国家都没能解决自己的民生问题,只知道继续向苏联讨要援助物资——但即使拿到了援助物资,因为交通瘫痪也分发不下去,只能囤积在港口慢慢消耗。同时还引发了一场规模空前的难民潮,两千多万饥寒交迫的法国人、意大利人、西班牙人、比利时人、荷兰人、德国人和东欧各国人民,挣扎着逃向传说中有着牛奶和面包的苏联,其中在半路上倒毙了一半以上,只有不到一千万人能够活着踏入苏联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