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作为女儿的第二十天

艾谱莉不是故意在门口偷听的。

她原本和史蒂芬妮在客厅看《瓢虫少女》。但史蒂芬妮赶在午餐前就要离开,她有很多事要做,不能长留在庄园。

阿福在准备午餐,艾谱莉把史蒂芬妮送到门口。

她一只手扣着门框,不好意思地和史蒂芬妮说,“我能知道你的脸书账号吗?”

她抿着嘴,但还是向史蒂芬妮露出腼腆的笑容,“我想和你在网上聊天。”

这个场景实在是有些可爱了,迪克会嫉妒死她的。史蒂芬妮美滋滋地捏捏艾谱莉柔软的脸,“当然可以,艾拉。”

她和艾谱莉加上脸书,艾谱莉空荡荡的好友列表里多出一个紫色小花的头像。

“现在我就是你的第一个好友。”史蒂芬妮满意道,她含笑看着艾谱莉,“你想不想要其他人的脸书账号?”

艾谱莉眼含期待,“可以吗?”

“不可以,”史蒂芬妮轻轻弹她的脑门,笑道,“你要自己去找他们要。”

她指了指楼上,“他们不在客厅,有可能在二楼书房。”

艾谱莉在门口向离开的史蒂芬妮挥手,她等到史蒂芬妮的身影被大宅外的树影吞没才关上门,小跑上楼。

她想要迪克的脸书账号,还有杰森和布鲁斯的。她不知道阿福用不用脸书,如果有的话,她也想加上阿福的好友。

书房大门断断续续飘出来人说话的声音,艾谱莉停住脚步,犹豫自己进去会不会打扰到大人谈话。

或许她应该下楼看看阿福在厨房需不需要她帮忙,她会冲麦片和谷物圈,还会用微波炉。

门缝里偶尔漏出来几个词,艾谱莉脚下一转。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小孩,迅速弄懂了里面谈话的内容。

他们似乎正在讨论艾谱莉的能力。艾谱莉呼吸不自觉放轻,她紧张地咬住嘴唇,慢慢又恢复过来。

她已经听出来了,里面的三个人并没有因为艾谱莉是超能力者而讨厌她。

他们和收养艾谱莉的第一对夫妻不同,他们不会为此抛弃艾谱莉。他们接受了她,连带她的与众不同。

艾谱莉像一颗长在地上的小毛球蹲在地上,拨弄地毯上的毛。

偷听别人谈话是不对的,用手戳地毯也很脏。但他们讨论的对象是艾谱莉,她可以稍微任性一下下。

艾谱莉听着听着,里面的语气逐渐激烈起来。她听出来是迪克和布鲁斯在吵架。

她站起来,悄悄靠近门口。地毯遮掩了她移动的声音,里面的人注意力全放在争论上,没人发现她在纠结要不要推开门进去。

她还在想这件事,眼前书房的门突然打开,差点撞到艾谱莉的头。

艾谱莉想尴尬地向他们问好,嘴唇颤了颤,没说出来。

三双眼睛盯着她。

迪克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怒火。布鲁斯紧抿嘴唇。只有杰森向她挑起眉毛,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房间沉闷的气氛借由开门这个动作扩散开来,像是一团融化中的黄油顺着门缝涌出来。

艾谱莉后退一步,想说的话咽进嗓子里。

迪克压抑的表情转向慌乱,他急忙解释,“我们不是在讨论你的事情……”说到一半,他意识到艾谱莉很有可能在外面听完了全程,改口道,“这和你没有关系,是我们的事。”

说完,他马上又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懊恼地扶着额头,“不是你的错,是我们的问题。”

布鲁斯尽力把声音维持在一个温和的范畴内,“出去吧,”他对艾谱莉说,“我们暂时有一点分歧。”

他想转移话题,把艾谱莉的注意力引到另一个方面上,“阿福在厨房准备午餐,你要去看看吗,我们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艾谱莉很想蹲下去,她希望地毯的绒毛变长一点,再变长一点,直到把自己遮住。

她的脚尖蹭着地毯上的毛,声音低低,“你们是在讨论我的事情,我知道。”

她张嘴想说她不在意这个,但怎么也说不出口。她习惯了隐瞒这件事,一时不知道怎么坦诚地向其他人展示自己。

杰森瞪了迪克和布鲁斯一眼,“你们怎么搞的,这么大的一个小孩蹲在门外,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他理直气壮地把自己踢出“没发现”的人群。

杰森嗤笑一声,“我就知道我们会搞砸的。”他的大手揉揉艾谱莉的头,“去找阿福吧,小妞儿,等愚蠢的大人们弄出一个结果,再来和你解释。”

大人的体面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他们以为艾谱莉不在的时候会争吵,会怒气冲冲。等到艾谱莉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又立刻开始维护虚假的和平。

杰森就要关上书房的门,一只手伸进来挡住。

艾谱莉灵活地钻进房间,她小巧又敏捷,一下就从杰森的胳膊下面钻进来。

在场的三个人都看着她。她小声开口,“我可以说,没关系。”

她自己也没太搞懂她能做到哪些事情,她会的都是一些很玄妙的东西。

艾谱莉尝试向他们描述她所处的状态。

她张开嘴,说不出话。

像是有一双无形的、纤细的手,掐住了她的脸。冰冷的手指顺着她的嘴往喉管里攀爬。

一个人堵住了她的喉咙,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话。因为艾谱莉不是一个听话的小孩,听话的小孩要学会沉默。

熟悉的恐惧与被支配的无力操控了她,喉咙里的腥甜味越来越浓,几乎到了令人作呕的地步。

韦恩庄园不再是安全的地方,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庞大的幻影追上。

暂停的时间里,在各种疑惑的、关心的、慌乱的问询中,一个人快速接近了她。

布鲁斯半跪在艾谱莉面前,用手托住艾谱莉的下巴。他迅速护住艾谱莉的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不要说话,不要思考,闭上眼睛。”

果断、利落的指令在污浊中拨开一片可供喘息的空间。坚定有力的怀抱隔绝出一片安全区。

那只手悄无声息地退去了,只剩下残留在口腔中的不适感。

迷雾从脑海深处一点点涌上来。艾谱莉费力地扯了扯布鲁斯的衬衣。

她想说话,想说的东西很多、很复杂。

但疲倦裹挟了她的精神,她的精力被某种东西全部抽走。睁开眼睛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

布鲁斯拍了拍她的背,“睡吧,睡醒就会好了。”

艾谱莉听话地放松自己,沉入梦境。

这一觉说不上安宁,艾谱莉不记得梦中发生过什么,她醒来时一身冷汗。

发现自己不在海文那间窄小的卧室里,艾谱莉心头一跳,随后她想起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她爸爸的家,位于哥谭的韦恩庄园。

她安定下来,一只手伸过来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