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艺术家都这样

这是两双很旧的运动鞋,历经数次缝补,濒临分崩离析,像煮烂了的饺子。鞋底特立独行,有它自己的想法,跑步时从不与脚跟贴合。

范锡目光上移,对两个少年笑笑,说今早先不训练,中午去镇上买鞋,由范老师出资。一双不合适的跑鞋,会将运动变成自残。

午休时,食堂炒菜的大叔要去采购食材,范锡和管声搭顺风车下山,带两个男生去镇上。被山体滑坡堵住的路已经通了,回来时就可以开租来的车了。

他们驱车前往县城唯一的商场,范锡让大凯小凯挨个品牌试穿,只选最合脚的,不用在意价格。但兄弟俩还是对比许久,又埋头商量多时,才选定两双低价跑鞋。

“确定要这个?一定要穿得舒服才行。”范锡蹲下,把手指伸进脚与鞋的缝隙间,反复检查鞋子的松紧,询问足弓处的舒适度,让他们原地小跑。这哥儿俩才15岁,就比他高了,还长了两双44码的大脚。

店员站在一旁,有点不耐烦,不时发出长长的鼻息。管声坐在休息椅上,调整了一下口罩,冷眼乜斜着这人。

以他的性格,会带兄弟俩走进最贵的店,买个十双八双。但这是范锡的事,他不会干预,不然会显得不够尊重。范锡总是用实际行动提醒他,他们是平等的,就像乐理中的对等拍子。

“我想买这双白的。”小凯喜爱地打量着脚上的跑鞋。

“黑的吧,耐脏。”大凯提议,“买大一码,能多穿两年。”

“不行,必须要合脚。等你们脚长大了,老师再送你们鞋。”范锡让店员开票付款,后者夸张地松了口气,大概是嫌他们事儿多。

“范老师,我们自己买就行。”大凯拿出一沓百元大钞,黝黑的面孔舒展开一个纯真的笑,“今早小管老师给的,说投资给我们买鞋。等将来跑出名堂,给他分红,我们还签合约了呢。”

范锡略感讶异,心想小叔子也挺有正事的。他叫兄弟俩把钱攒着,这次由他出钱,也算投资。

然后,他们又去买了几双运动袜、运动短袖短裤、复合维生素,以及大虾、牛肉和牛奶这类高蛋白食品。

路过商场一层的KFC时,兄弟俩不约而同地行注目礼,脚步却没停。范锡便说:“管老师,我想吃肯德基。”

管声会意,点头道:“正好,我也饿了。”

进了店,大凯小凯不好意思点餐,范锡便借口自己啥都想吃,一口气点了许多。面对餐盘里堆成山的汉堡、炸鸡、蛋挞、薯条,兄弟俩起初还羞涩地小口啃着,很快就大快朵颐起来。

“慢点儿吃。”范锡吸了口可乐,擦擦手,笑着拿出手帐本。

大凯用手背抹抹嘴角的酱汁,抿嘴赧然一笑,说出的话让他心里一酸:“真好吃,之前没吃过。”

小凯塞了满嘴的炸鸡,含糊咕哝道:“哥,等以后我上班挣钱了,天天带你你吃肯德基。”说着,腾出一个购物袋,装了汉堡和鸡翅,说带回去给小穗。

范锡知道小穗,是校花。

他无言地笑笑,低头记录今日开销,最后在随想中发自肺腑地写道:少年,愿你踏着梯田走过一道道坎。再远的路,不过一步又一步。

“这是一段很棒的歌词。”管声点头称赞。

“不许偷看别人的隐私。”范锡脸一热,把本子扣在桌上,神色微愠。

“看看你有没有提到我,给我取新外号啥的。”管声扯下口罩,往嘴里扔了个饮料里的冰块,嚼得嘎嘣响,“比如,‘帅气逼人’。”

范锡一怔,自知理亏,心虚地垂眸不语,琢磨着对方何时知道的?肯定是偷看了他的记账本。

“管老师的确是帅气逼人。”大凯附和道,小凯也连连点头,“逼人的帅气。”

管声笑着对他们说谢谢,而后凑近范锡,压低声音:“我还知道你很多隐私,比如……”他想说,自己还知道那条运动毛巾的来历。转念一想,还是别戳破这个甜蜜的秘密了。

“比如啥?”范锡警惕地盯着他。

“逗你玩儿的,我啥都不知道。”

趁着大凯小凯去洗手间,管声提议道:“范老师,想不想跟我合作一次?你从老师的角度来写歌词,我作曲,给这次支教之行留下一首歌,放进新专辑里。”

范锡眼中立即流露出浓厚的兴趣,可爱地吐吐舌头:“可是我不会啊。”

“把所见所感写出来就好,我来改。”管声拍拍恋人的手背,“就像刚才那几句话,写得就非常真挚。”

入夜后,山风凉爽几分。

管声学累了,滴了点眼药水,牵着帅呆下楼旁观范锡训练学生。蚊子成群结队,像流氓似的往人身上扑。他取来驱蚊喷雾,围着范锡和大凯小凯狂喷。

“多谢管老师。”范锡笑了笑,柔美月色的映衬下,平淡的五官分外动人。

“客气了。”管声退到一旁,看恋人从纠正跑步姿态和呼吸方式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指导,专注的模样非常性感。

此时他才意识到,范锡在体育教育方面其实相当专业,不单单是擅长多种运动,而是有着系统、清晰的教学体系。

“别蹬地,用大腿后面的这块肌肉发力,这里叫腘绳肌。带动小腿,把脚后跟往臀部拉。落地点,要在你的重心垂直线上,这样才不会累……”范锡慢动作反复示范正确的跑步姿势,夜色中玲珑饱满的臀部线条,如同宇宙深处的神秘星球,等待勇者去探索。

管声脸带笑意,看得津津有味。

“跑步时,要用腹式呼吸。吸气时腹部鼓起,呼气时腹部收紧。”范锡双手叉起小蛮腰,“如果吸气时收紧,呼气时鼓起,说明呼吸方式不对。日常生活中也用这种方式呼吸,习惯就好了。”

管声在旁附和道:“对,唱歌也是用腹式呼吸,这样吸进肺里的空气更多,气息更稳。”

“没错,所以像管老师这样的歌手,平时都会做很多有氧运动。”范锡原地小跑,洁白修长的胫骨晃得人目眩神迷,“刚开始跑步,用鼻子吸气,鼻子呼气。感觉憋闷时,用嘴辅助呼气。到了冲刺阶段,才口鼻同时呼吸。下面说说呼吸频率,也就是几步一吸,几步一呼……”

管声摸摸鼻子,啧啧,怎么看都很可爱。好怀念那些白日宣淫的日子啊,热带毒辣的日头,将不断纠缠的身体逼出点点汗水,熠熠生辉。

“管老师怎么一直发呆,好多蚊子在叮他呢。”大凯轻声说。

范锡瞥来一眼,温柔地笑了:“别打扰他,他在想和音乐有关的事呢,艺术家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