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3/3页)

骨节断裂的声音响起,剧烈的疼痛让贺明涔痛呼出声,眼前一黒,冷汗止不住地涔涔流下,五官几乎扭曲到错位。

“明涔!”

喻幼知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勉强撑着腿想要朝他跑过去。

明明自己的身体也在疼,可她却顾不上,颤抖而无措地抖着手,想要触碰他,却又不敢去碰他的右手。

那是他一直悉心保护着的右手,是他作为刑警最后的筹码。

毛力威扔掉了铁棍,轻描淡写道:“你应该知道我叫你来不止是为了要你一只右手吧?”

随即他看向喻幼知。

“你猜猜,除了你爸妈外,还会不会有第三个人肯为你亲手杀了自己?”

贺明涔早就知道了马静静自杀的原因,也猜到了毛力威会用什么方式来对付他。

可他还是来了。

谁叫他的弱点和她的父母一样,是喻幼知。

血肉之躯,怎么可能在断筋错骨后还跟没事人似的。

毛力威给了贺明涔习惯疼痛的时间。

左手本来就用不了劲,如今右手也断了,贺明涔对他来说就是个没手的废物,已然没有了任何威胁。

毛力威让几个手下暂时放开了他,努了努下巴吩咐道:“你们出去吧,如果有警察来了就赶紧撤。”

只有那个被毛力威递了银行卡的心腹手下知道,这是威哥对他们吩咐的最后一件事。

警察不傻,他们也不傻,估计这会儿前来营救的警察早就在山头上转了。

毛力威很清楚他把贺明涔叫过来这里,就等于暴露了自己,被其他警察找到这儿来是迟早的事。

但他跟贺明涔的私仇和这几个弟兄无关,自然也不会拖累他们。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趁着警察来之前,把贺明涔给解决了。

几个手下出去后,毛力威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贺明涔,慢条斯理从兜里拿出了药剂和注射器,扔在了他面前。

“左手给自己打个针的力气应该有吧?”

不等贺明涔反应,他又拽过喻幼知,手扣着她的肩膀,在贺明涔的面前,打开保险,用枪口对准了喻幼知。

□□半自动手枪,这是贺明涔的警枪,手下们搜他身的时候拿到的。

毛力威问她:“还记得你爸妈自杀的那天,你在哪里吗?”

那如同末日般的两天,她这辈子都忘不了,记得很清楚。

她不愿提及,所以不语,然而毛力威精准的描述却与她那天的记忆完全重合了。

“你爸自杀的那天晚上,你和你妈在你家附近的商场逛街,而你妈死的那天呢,你没去学校上课,而是在大马路上闲逛对吗?”

越是有家庭的人,就越惜命,毛力威当然没那么大的本事,三言两语就能叫人心甘情愿地去死。

夫妇俩又不傻,不会不懂死对自己而言,对这个家庭意味着什么。

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这个道理还是他们教给喻幼知的。

“你那天应该没有发现一直有人跟着你吧?”毛力威说,“所以再不愿意死又有什么用,他们当时不死,我只要一个打电话吩咐过去,死的就是当时的你。”

从那时候毛力威就习惯准备“两把枪”,一把抵着当时年幼的喻幼知,一把抵着她的父母。

他既然大摇大摆找上了门,就等于这对夫妇面前彻底暴露了自己,当然不会给他们与自己斡旋拖延的余地,逼得他们不得不做出了选择。

退一万步说,哪怕喻幼知的父母在当时做出了自私的选择,放弃了自己的女儿,他们也别想活着。

夫妇俩深知这点,女儿年纪小,也没有见过毛力威,更没有卷进过这桩案子,就算活着也不会对毛力威造成什么威胁。

事实证明他们确实赌对了,两人用决绝的自杀掩埋了腐败的真相,也让毛力威对他们的女儿留有了最后一丝微弱的人性。

像是前不久的马静静三人,他虽然嘴上答应了用马静静的命换另外两个人的命,但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这三人其中的任何一个。

只不过他太自信,也低估了警察的行动力,游戏还没玩完,另外两个人就被救走了。

当年是如何威胁喻幼知的父母,现在就如何威胁贺明涔,这招屡试不爽,毛力威故作体贴地说:“怎么样,贺警官,想好了吗?愿意用你的命去换她的吗?如果你下不了决心,我可以帮你一把。”

因疼痛而苍白的脸庞此刻脆弱万分,贺明涔一言不发,伸出左手,拿起了注射器。

此刻他的动作就是他的选择。

他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她。

喻幼知惊恐地看着他拿起注射器的动作,而他只是轻轻地看了眼他,忍着痛,嘴角勉强牵出一丝苦笑:“喻幼知,我要是死了,这辈子你应该没办法再嫁给别人了吧?”

喻幼知泪眼滂沱,对于他在这种时刻纠结这样的问题,无论她现在是点头还是否认,都叫她难受至极。

害怕他因自己而死的巨大恐惧瞬间吞没理智,顾不得枪口就对着自己,喻幼知奋力一挣,挣脱了毛力威的手,蹲下用力抱住了他。

他用还能勉强抬起的左手拍了拍她的背,又吻了吻她的耳朵,柔声道:“记得我教你的自卫小擒拿术吗?我还没教完,但教完了的那几招应该足够你用了。”

原本哭懵了的喻幼知忽地一怔。

他又问:“没忘吧?”

喻幼知呆呆地睁着眼,小声道:“……没忘。”

像是放下了心,贺明涔说:“毛力威,帮我拉开她。”

毛力威对这种生死离别的场面没兴趣,蹲下身去拉喻幼知。

她本来虚弱,但这时候力气不知怎的,出奇的大,毛力威单手拽了她两下,竟然没有拽开。

他不耐地咂了下嘴,直接用枪抵住她的后脑,威胁道:“松开。”

就在此刻,贺明涔忽地眯起眼,迅速将注射器扎进了毛力威拿着枪的那只手背中。

毛力威低嘶一声,猛地缩手。

在缩手的同时,喻幼知突然抓上他的手腕关节,用力往里一掰。

因为手腕错位,毛力威的手下意识一松,喻幼知迅速从他松弛的指节中抢过了手枪。

瞄准需要时间,毛力威正要趁着这时候抢回,然而她却将枪口对着天,果断地扣动了扳机。

“砰——”

这是一把没有消音的警枪,贺明涔特意将它带上了身。

因为枪声足够响,即使有被夺走的风险,哪怕这一枪打的是自己,也足以让其他人确定位置,所以他带了这把枪。

巨大的枪声就如同最强烈的信号,穿透水泥房,在寂静而空旷的树林里激起阵阵的树动鸟鸣。

也为这片树林中正在搜寻的刑警和特警们,指明了最清晰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