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选秀

慕云月身子一僵。

他为何突然说这个?他们现在才相处多久?自己也不过刚刚习惯有他陪在身边, 怎的突然就提这个?

况且成婚,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啊……

前世与娄知许成婚后的种种屈辱和不堪都一一浮现眼前,慕云月攥紧手, 整个人都克制不住发起抖来。

怀中人的不安与抗拒, 透过那份颤抖传递过来,卫长庚垂下眼睫, 沉默了。

两人现在才刚刚有点起色,他只然知晓, 现在不适合说这个。只不过是情之所至, 他忽然就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了口。

原以为她就算不肯马上答应, 至少也会像平日自己逗她时一样,害羞地嗔他一句:“孟浪!”

而不是现在这般, 不答应,也不拒绝,就这样用一种无言的抗拒,消极同他对抗。

他最害怕的就是这样。

她不愿意做的事,他也不愿意逼迫她,可是……

闭眼深吸一口气, 卫长庚轻拍她背脊, 安抚道:“我同你说笑的,你这般紧张做什么?你我才相处多久,我怎么可能让你现在就嫁给我?”

边说, 他边假意轻松地笑了笑,帮她整理衣发。

他自诩掩饰得很好, 可因着前世的悲剧, 慕云月对人情绪变化的感知比寻常人要敏锐许多, 如何觉察不出他是在强颜欢笑, 给她递台阶?

一个帝王想要求娶一位姑娘,直接下旨就行,根本没必要征询她的想法;更没必要为了讨好她,同她亲近些,就特特从皇宫里搬出来,跟她做邻居。

他一直都在忍让。

倘若她当真不愿意,他便是伤了自己,也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慕云月心里涩涩的,抿了抿唇,琢磨着要不就先把事情应下来,以后再另外想法子拖延?横竖也只是两个人口头上的闲谈,算不得数,能暂时哄他开心也是极好的。

可这声“好”,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那厢天枢已经预备好马车,躬身立在庭院外,恭候卫长庚。

卫长庚也不好再耽搁,侧脸蹭了蹭慕云月柔软的面颊,还想再说些什么,末了也只是笑道:“这几日嫣儿就拜托你了,若是她有什么打搅你的地方,你该管便管,不必顾忌。倘若她真的太过吵闹,扰得你头疼,你就把她送回长宁侯府。总之不要委屈自己,知道吗?我会心疼的。”

叮嘱完,卫长庚又再次伸手抬起她下巴,双唇缓缓覆下,终是在她唇前三寸之处停下,摸了摸她脑袋,道了声:“等我回来。”

便转身扬长而去。

直到他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慕云月也没能将那声“好”说出口。

*

卫长庚一走,山间的日子便清净不少。

不用额外给卫长庚准备点心,慕云月松快不少,每天也能抽出更多时间陪林嫣然练琴,玩闹。累了,她就回屋里躺着,或是小憩,或是看书,日子平淡也欢喜。

瞧着倒是与往日无异,甚至还过得更加滋润了些。

可蒹葭这些亲近之人却能觉察出来,她心里一直揣着事,入夜都睡得不怎么安稳,只不过一直在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罢了。

至于是因为什么?大家也都猜得出来,很想开导她几句,可毕竟是人家小两口的私事,终究还是得他们自己想通才行。外人说得再多,也是于事无补。

盼着宫里能送来一些消息,让慕云月开心些,可卫长庚离开后,就像石头子儿落入大海,别说信笺,连口信也没一个。

大家也只能干着急。

林嫣然年纪小,不知发生了什么。

但孩子的敏锐程度,有时候往往要超过大人,她能感觉到这段时间慕云月的心神不宁,自然也就不敢再吵闹,练琴也练得比往日勤奋。

时不时,她还会抱着慕云月,说些无忌童言,逗得慕云月开怀一笑。

日子就这么如车轮一般,平淡无奇地到了六月十九。

慕云月如约带着林嫣然和三个“葭”,去华相寺参加放生节。

时令进入六月,京畿一带就很少再下雨,天气闷热异常。

整个帝京都像被架在火堆上,蒲扇扇出来的风都裹满燠热,亭台楼阁伫立在热浪之中,轮廓边缘都隐隐有些扭曲虚化。

可纵使如此,依旧挡不住前来参加放生节的善男信女。

华相寺里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足有两百步之宽的放生池,愣是被围得拥挤不堪。

所有人都汗流浃背,却还是闷头一个劲儿地往池子边挤,仿佛今日若是不能将自个儿买的小鱼亲手放回池子里去,佛祖就要对他们降下惩罚。

蒹葭和苍葭各捧一张硕大的荷叶,里头盛着活鱼,也跟着拼命往池子边挤。

一个在前头开路,回头高声招呼:“蒹葭往这儿来!这边人少!快跟上,不要被挤散咯!”

“你先过去,别管我!”

蒹葭一面回应,一面踉踉跄跄在人群中飘摇。

她倒也是想再往前挤挤,可这般汹涌的人潮,她连稳住自己身子都难,拼尽全力也只能努力护住手里的荷叶,不让水全部流掉。

林嫣然本是想跟她们一块去的。

慕云月见这架势实在太危险,赶紧拦住她,连哄带骗地将她带到回廊拐角处的一个空闲地方站着,招来明宇,让他拿上林嫣然的荷叶,代为去池子边放生。

也不知过了多久,明宇总算放完鱼,带着蒹葭和采葭回来。

好赖也是个堂堂七尺男儿,且还是习过武的,也愣是被挤得脚步虚浮。都从人群中出来了,人还摇摇晃晃站不住稳当。

蒹葭和苍葭就更加狼狈了,发上的钗环松了大片不说,衣裳也被不知道从哪里溅出来的水,给泼得干一块,湿一块,像染坏了的绸布。

“可太吓人了!”苍葭一面收拾仪容,一面抱怨,“姑娘您是没瞧见,那池子被鱼挤得,放眼望去全是红彤彤一片,连根针都插不进去。”

“该!叫你非要凑这热闹。”

采葭啐道,上前帮她打理头发,“人家蒹葭是信奉这个,佛祖也给她庇佑,她才来给这给自个儿还愿,你去算怎么一档子事儿?”

“我也是来求佛祖庇佑的呀!”

苍葭撅起嘴,小心翼翼地觑了眼慕云月,低声嘟囔:“姑娘这几天一直闷闷不乐,我就希望佛祖得空,能帮忙照看一下姑娘的姻缘,让姑娘少些烦恼。”

“我也知道,我平日没给佛祖他老人家供奉过什么,这冷不丁求人家办事,实在说不过去。我怕他不乐意,特地买了摊上最大的一条鱼,都快有一尺长,就为了好好孝敬他。”

慕云月“噗嗤”笑出声,“你这话说的,闹得这鱼最后不是拿来放生,倒是给佛祖吃的一样。”

“那……那佛祖要是肯帮奴婢办事,吃了那鱼,奴婢也不介意的。”苍葭眨巴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