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蜜月旅行

作为帝京第一花楼, 似七夕这般重要的日子,广云台自然不会错过。

女儿家乞巧之节,他们不好正大光明地开门迎客, 便也学着那些勋贵人家, 在外头摆宴,另搭乞巧楼。让楼里的姑娘将对月穿针、锁蛛结网、焚香叩拜都做出另一番趣味, 供大家欣赏。

未免枯燥,自然还会有新编的歌舞助兴, 诗词歌赋亦是不少, 把风雅的姿态给做足了。

每年前来瞻仰美人风采者, 不知凡几。楼上的雅间更是提前一个多月,便兜售一空。瓜子酒水的标价, 哪怕翻上一番,也照样供不应求。

虽说燕瘦环肥,各有所爱,可七夕佳节,大家最想看的,仍然还是花魁秦岁首的歌舞。

按照原先的计划, 也的确该轮到她出场。

然这位祖宗临登场前, 又开始闹起脾气。无论哪个过来劝,她说不出来,就不出来, 把石妈妈气得,险些要从乞巧楼上跳下去, 一了百了。

“这是又发哪门子疯, 外头那么多客人可都等着呢?她不去, 他们不得闹起来?石妈妈也不教训她一顿, 竟就这么由她疯去。”

“谁让人家长得漂亮呢?有这底气,客人都是冲她来的,人家就算闹脾气,他们也照样买账,哪里轮得到咱们操心。”

“呵,漂亮顶什么用,她不就是仗着林世子的势,才跟咱们作威作福吗?我听说林世子马上就要去金陵了,秦淮河上的姑娘啊,可比咱们帝京花样多。世子又是个留恋花丛的,届时带回来个红粉知己,她的好日子啊,也就到头了,可不得趁现在多闹上一闹?”

……

议论声在长廊内此起彼伏,晚晚捏紧两拳,方才压住想要冲出去撕烂她们嘴的冲动。

看着面前懒洋洋、不为所动的人,她心底越发火冒三丈,“姐姐,我实在不懂,林世子明明就邀你一道去金陵,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应当好好把握才是,为何要拒绝?”

“为何不拒绝?”秦岁首坐在妆台前,不紧不慢地拆卸着头上的钗环,“他去金陵是去治理水患,顺带寻花问柳,我去做什么?看他身边如何一波又一波地更换新人吗?”

“怎么会?!”

晚晚急了,“姐姐你跟着一道过去,世子的心定然都在你身上。你不去,世子才真的要到处寻花问柳呢!如今姐姐入长宁侯府,就差侯夫人点头,只要这一路上,你能哄得世子开心,他定能想法儿说服侯夫人,把你从这虎狼窝捞出来,收你做妾。”

“妾”这一字实在刺耳。

秦岁首指尖动了动,眸光随之暗淡。

那忽然间低落的情绪能够传染人,晚晚烦躁的心也跟着沉下。

两人自幼相识,一起在人牙子手里头辗转讨生计,感情甚笃,虽非血脉相连的姐妹,但却比亲生姐妹还要亲。秦岁首在担心什么,她岂会不知道?

如今的户部尚书年事已高,体力和精力都不济,基本已经不问外头的事。林榆雁虽只是个户部侍郎,却是如今户部真正的一把手。这次淮水之灾,陛下让他亲去督办,就是在给他机会建立功勋,日后好顺顺当当升任户部尚书。

然,众所周知,金陵乃是薛家的地盘,亦是如今薛家的底牌。

此番林榆雁过去,名为赈灾,实际上定是要替陛下,好好收拾收拾金陵那滩污泥。

如此,薛家又岂会坐以待毙?倘若秦岁首跟着一块过去,定是要被当枪使,给林世子制造麻烦的。

秦岁首如何愿意?

虽说她们一开始接近林榆雁,的确是受了薛家的安排,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纵使是铁石心肠,也会融化……

再劝下去也是徒劳,晚晚叹了口气,道:“姐姐再好好想想吧。”便起身退下。

“噔”的一道关门声后,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只余廊外的议论声,还在一刻不停地往耳朵里灌。

秦岁首捧着脸,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目光落在烛台的灯火上,却又似透过那团光,深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姣好的面容被光华晕染,精致的五官越发惊艳。

也不知过了多久,开门声再次响起。

这个时候还会过来找她的,也只有晚晚了,秦岁首换了只手托腮,头也不回便道:“你不用再劝我了,金陵我是不会去的。”

“为何不去金陵?”

沉郁的男子声音没入耳蜗,秦岁首心头一惊,霍然回头。

一道高大的男人身影转过屏风,赫然立在她面前。

他一身赭色燕居服,人已至中年,面容依旧不见半点苍老之状。尤是一双鹰眼精光灼灼,平平看向你时,也带着一种要把人心肝都挖出来的狠劲。

秦岁首赶忙从妆台前站起,去到他面前跪好,“给薛大人请安。”

薛衍垂眸睨着她,没有说话,即便如此,他周身气场依旧凛冽难担,宛如刀斧迫身。

秦岁首由不得攥紧手,头越发往下埋。屋里明明供着三尊冰鉴,她却还是渗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薛衍曼声一笑,伸手抬起她下巴,逗猫儿似的慢慢轻挠着,双眼满足地眯起,“岁岁如今本事大了,连未来的皇后都能兜搭上,老夫真是要对你刮目相看。”

这话显然意有所指。

秦岁首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强忍住想一把拍开他手的冲动,努力展颜笑道:“薛大人谬赞了,岁岁能有今日,还全都仰仗薛大人您的抬举。”

薛衍哼笑,也不知有没有把她这番奉承话听进去,手离开她的下巴,在她白嫩的耳朵处流连,不容置疑道:“去找林家那小子,求他务必带你一块去金陵。等到了地方,自然有人跟你接应。”

秦岁首心尖一蹦,扬起脑袋,下意识就要拒绝。

薛衍却意味深长地望着她笑,“方才出去的那位,是叫晚晚吧?她瞧着和你关系不错?”

“别动她!”秦岁首脱口而出。

薛衍挑起一侧眉毛。

秦岁首顿觉失言,忙垂下脑袋认错:“岁岁口无遮拦,无意冒犯,还望薛大人高抬贵手,放过岁岁,也放过晚晚。”

“老夫凭什么要放过你们?你当你们是什么东西?”

薛衍似笑非笑地睨着她,目光如刀。

莲台上的烛火忽地爆了个灯花,屋里光线越发暗淡。

秦岁首紧紧在袖底捏着拳,指尖都用力到发了白,却还是得一字一句认真回答:“岁岁……是薛大人养的一条狗,一切都任由薛大人差遣。”

这是广云台的姑娘们都会说的一句话,哪怕是楼里头人人仰慕的花魁,也不例外。

薛衍满意地笑了笑,这才收敛起周身的气场,重新抚摸着秦岁首的下巴,动作轻柔,仿佛真在安抚一只家里养的狗,“去金陵散散心也不错,回来还有的事情要做。近来你带回来的消息是越来越少了,有些竟还是错的,这次就当是戴罪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