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超级妹控

在聊城短暂休整之后, 宝船又重新出发北上。

北方的雨季已经过去,运河上风平浪静,他们行船也行得十分稳当。

因着没有来时那般繁重的任务, 他们也不紧赶, 一路上且行且停,遇到风景别致之处, 还会停留徜徉一两日,待游玩一番, 再行上路。等正式进入帝京领界, 已经是十月中旬。

去的时候还盛夏炎炎, 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霜雪满天。

家家户户都烧起了地龙, 码头上鲜红的榴花也谢干净,换成了偏浅淡的木芙蓉。薄粉拥着霜白,像浸过水的琉璃,煞为可爱。

丹阳郡主坐在木芙蓉树下,摩挲着怀里的暖炉,一面听丫鬟同她讲今日婚礼筹备到了哪一步, 一面慵懒地打着哈欠。

余光扫见旁边踱来踱去, 如何也不肯消停的皂靴,丹阳郡主嗤声一笑,“别走啦, 你便是把这块地都给踏平咯,你女儿也是马上要当皇后, 改不了了。”

“皇后”两个字眼, 无疑是两把尖锐无比的飞刀, “咻咻”扎得慕鸿骞太阳穴直抽抽。

“我又没说不让她当皇后, 我就是觉得、就是……唉!”

他磨了磨槽牙,恨声吐出一口不甘的浊气。

老父亲对女儿的心情,还真不是一般人能理解得了的。他也不是不希望让女儿出嫁,有个好的归宿,就是觉得,自个儿才离开多久,他的宝贝女儿就又被男人拐走了,且拐得比上次还彻底,他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战场上玩突袭,也不兴直接把人老巢端了,还不让人知道的啊!

况且她找谁不好,偏偏要找个皇帝,日后让人欺负了可怎么办?之前那个娄知许,他尚且还能敲打上两句,这回这位可真是……

现在再去想那道突然将他们夫妻俩都紧急调离帝京的圣旨,怎么看怎么像调虎离山。想不到啊想不到,他纵横沙场一世,兵法玩得炉火纯青,临到最后竟被一个毛头小子给将了一军。

慕鸿骞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跟牙疼一样。

但他到底还是知晓分寸,心里头再不乐意,也不会表现在脸上。

可有些人就不一定了……

宝船徐徐靠岸,刘善让船夫将踏板摆好,哈腰拱手,欲搀扶两位主子下船。

卫长庚却扬了扬手,让他退下,预备自个儿亲自挽着慕云月的手下去。

上回那道去通州的圣旨,他虽不后悔做此决定,但用这法子把人家宝贝女儿拐走了,毕竟不怎么光彩,他心里多少是有些虚的。

眼下面对人家夫妻俩,他便想好好表现一番。至少让他们知晓,他虽贵为天子,但绝不会因势而强取豪夺,更不会欺侮了他们的心头肉去,他们尽可放心将女儿交付于他。

况且今日一别,他再想同她亲近,就要等大婚之后,好要好久呢!他可不得趁眼下,多和小姑娘温存片刻?

然卫长庚手才刚伸出去,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就越过他,抢先一步扶住慕云月的手,笑盈盈唤了一声:“小阿芜,你可算回来了。”

边说,他边眼疾手快地将人拽到自个儿身后,牢牢挡住,一点缝儿都不给漏,跟老母鸡护崽似的。唯恐慢一小步,慕云月就会叫恶狼给叼了去。

周围人呆了一圈,没反应过来。

慕云月也愣了片刻,仰头望向来人。

但见灿灿秋日下,白衣翩然如风。清冽的光辉勾勒出一张含笑的俊容,狐狸眼里头没什么温度,然一撞见她的视线,便立时绽起春天般的笑。

慕云月眼角眉梢顿时飞扬起来,抱住他的腰,便欢喜地喊:“哥哥!”

这一声实在太过甜腻,都能拧出蜜来。

两个男人俱都愣了一下。

卫长庚眯起眼,打量面前这位白衣翩翩的俊秀公子,目光复杂。

能被慕云月喊一声兄长的,只有汝阳侯府的世子,名唤“慕知白”。

不了解他的人,都以为他只是一个侯门贵公子,模样清俊,为人亲和,相处起来让人如沐春风,一袭白衣更是恍若谪仙,天生就应该在温柔富贵乡里头烹茶煮酒,吟诗作赋。

跟金戈铁马的沙场完全挨不上边。

连战场上的敌军,也曾被他那张过分出众的容貌欺骗,以为只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大枕头。等到被他带领的铁骑踏平尸山时,却已是后悔都来不及。

坊间这才给了他一个“玉面阎王”的称号。

“阎王”浑身上下都是碰不得的,尤其是他心中最大的软肋——他的宝贝妹妹“慕云月”。

那当真是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谁敢让慕云月掉一滴眼泪,他就能笑眯眯地让谁留一海子的血。

慕云月和娄知许的事刚闹出来那会儿,这位阎王就曾经把娄知许揍掉半条命,若不是慕云月以“断绝兄妹关系”相威胁,只怕娄知许早就已经喝上孟婆汤。

兄妹之间嘛,亲近一些也无可厚非。且小姑娘前世还经历了那样家破人亡的悲剧,眼下好不容易和兄长重逢,比往日亲昵些也实属人之常情。

可卫长庚还是控制不住,心下泛酸,她都没这么依赖地喊过他呢!

慕知白则有些飘飘欲仙。

先前,他一直在南边忙着剿匪,家里头出事了,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干着急。好不容易把匪患都给清理干净,他总算可以回家,却接到了自家妹子被封为皇后的消息。

旁人都在跟他道喜,他却只觉晴天霹雳,怎么自家的翡翠白菜,又叫“猪”给拱了?!

回京的路上,他都没睡好觉。紧赶慢赶好几个日夜,终于达到帝京,却发现,白菜不仅给“猪”拱了,还被“猪”带去了金陵老巢连锅端,连片菜叶子都没给他留。

当时给他气得啊,险些提枪就要杀去金陵。

若不是害怕慕云月生气,又不肯搭理他,慕知白还真能干得出来。

今日来码头上接人,他也是做了好一番心理疏导,方才忍住自个儿的拳头。适才把人拉过来的时候,他心里也忐忑着,唯恐慕云月会跟他着急。可现在听她这话茬,她竟一点也不排斥。

这般亲昵地唤他“哥哥”,都已经是多少年之前的事了,慕知白都快记不清。

原以为自个儿这辈子都不会再听见,没承想……

泪热有些盈眶了,慕知白激动地吸吸鼻子。

看来这次这头“猪”,在慕云月心里也没什么分量,很好,她也总算知道“世上只有哥哥好”,其余男人都是狗屁,哪怕是天子也一样。

慕知白心里总算平衡许多。

卫长庚才偏头,欲瞧一眼慕云月,慕知白便立时侧过身,将他视线挡了给完全,拱手行礼道:“舍妹性情顽劣,一路上有劳陛下照顾,微臣在此谢过,日后一定严加管教,成婚之前,定遵循礼法,不让舍妹再多叨扰陛下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