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鞠球爆炸

“这位是……”

“是我救回来的一条狗, 在密河附近捡的。”

密河是北颐和大渝的分界处。

卫长庚兴味地提了下眉梢,目光在扎克身上一寸寸碾过,最后停在他面具底下向下颌角延伸的伤疤上, “为何戴着面具?脸上受伤了?还有你这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扎克平静道:“奴才年幼之时, 家里头走水,至亲至爱之人俱都葬身火海。奴才虽侥幸苟活下来, 身上也多了几处难看的疤,嗓子也被熏坏了。恐吓着别人, 故而一直戴着面具。”

“你家住何方?”

“密河附近的一处小山村, 地方偏远, 陛下应当不识。”

“所以家住河边上,也能走水?”

“溺水者多擅泳人, 谁也没有规定,家住在水边就一定不会失火。不是吗?陛下。”

两人都安静下来。

卫长庚转着指间的扳指,盯着眼前人,目光如刀。

扎克颔首站在那,卫长庚不说话,他也便不说话, 像一尊安静的石像, 安静到仿佛没有悲喜,只是单纯地在当拓跋赫手里的刀。

拓跋赫十分满意,拍了拍扎克的肩, “这家伙不会说话,多有得罪之处, 我替他跟陛下道歉, 还望陛下海涵。”

说着曲起右手放在左肩, 微俯首, 朝卫长庚行了个大渝的礼。

卫长庚冷冷提了下嘴角,“区区一点小事,朕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朕也要恭喜三殿下,养了一只好狗。可狗再好也是畜生,三殿下也要当心,有朝一日反被他咬了去。”

拓跋赫笑了笑,“多谢陛下提醒,我自会多加注意。当然,待会儿马球场上,扎克若是有冒犯之处,陛下也不必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姑息纵然,该打打,该罚罚,我绝无二话。”

卫长庚冷笑,“那朕可就不客气了。”

双方又虚与委蛇地寒暄了一阵,各自退回后方,准备比赛。

卫长庚在屋里换骑射服,慕云月跟着进去,扬手让刘善和小福几人都下去,自己亲自帮他整理衣裳。绯红的唇瓣翕动着,几次要开口说话,最后都叫她自己咬唇咽回去。

卫长庚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叹了口气,揽住她单薄的肩膀,将她侧身拥入怀中,“放心吧,整个行宫都是我的人,我不会有事的。而且天枢赫其他几个北斗司的暗卫,也会跟我一起上场比赛,即便真有什么意外,他们也会护我平安无虞的。”

慕云月知道他一向谨慎沉稳,她想不到的事,他都能安排妥当,而她能想到的事,他早早就已经安排下去,还安排得比她预想得好要周到,根本不用她多操心,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而且那个扎克……

慕云月抿了抿唇,仰头看着卫长庚的眼睛,“那个扎克,会不会就是?”

卫长庚其实不想同她说这个,毕竟她现在已经有将近四个月的身孕,万一忧思过度,出点什么岔子,后果不堪设想。奈何她实在太聪慧,自己和娄知许相交不多,都能觉察出异样,她只会比他更加敏锐。

如此,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卫长庚实话实说道:“有这个可能。他说他的嗓子是被大火熏坏的,但你前世也听过我被熏哑的声音,完全不是这样的。他应当不是被火熏坏,而是被药毒哑的。”

说到这,他微扬嘴角,冷嗤道:“他还真有本事,居然能找到解药,把我喂给他的哑药给解了,还给自己找了这么个靠山。”

大渝和北颐而今虽不对付,但如今双方毕竟没有兵戈相向,卫长庚虽是皇帝,也不好随便动拓跋赫手里的人。

还真拿他没辙了?

前世的种种从脑海中一一掠过,慕云月由不得拧起脸,唇瓣都咬得发了白。

“你看你,又开始瞎操心了不是?”

卫长庚轻轻揉着她嘴角,让她把紧咬的贝齿松开,“就算娄知许回来了,又能怎么样?你可别忘了,他两辈子都是我的手下败将,那个拓跋赫更是一次都没能赢过我。三个臭皮匠加在一块,才勉强能赢过一个诸葛亮,他们才俩,抱成一团都撼不动我一根脚趾头,你又何苦如此担心?别忘了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还有宝宝呢。”

他伸手抚摸她微微隆起的小腹,面容在逆光里看不真切,一双眼睛倒是熠熠如星。

慕云月被他逗笑,嗔他一眼,可叫他这么一安慰,心里也的确舒服许多,抬手帮他理了理衣襟,还是叮嘱道:“我知道你厉害,但凡事还是该小心为上。两个臭皮匠的确搬不动诸葛亮,但还是能伤他一二。我可不想有个缺胳膊少腿的夫君。”

低头飞快溜了眼肚子,又补充道:“宝宝也不想有个缺胳膊少腿的爹!”

卫长庚朗声一笑,道:“好。”

捧起她的脸亲了一口,拉着她,重新返回马球场。

场地上已经清理平整,双方人马都在做最后的准备。

虽只是一场小小的比试,可到底关乎国家颜面。天枢几人武功是不错,但击鞠之事,他们多少还欠缺经验,卫长庚便想再挑个好手,随他一起上场,增加胜算。

慕知白就这么被喊了上去。

非常地不情愿。

但也无可奈何,毕竟他要是不上场,乔晚卿就要上。一想到乔晚卿和卫长庚一块配合打马球,混乱间,身体再有个什么接触,慕知白心里的火就控制不住。再不乐意,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况且,大渝和慕家本隔着累世深仇,势如水火,若是这场比赛退缩了,他以后也没脸再回家。

看着正坐在马上比画球杆试手感的卫长庚,慕知白不阴不阳道:“皇帝陛下可千万要当心,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微臣可没法跟皇后娘娘交代。倘若实在招架不住,陛下大可以躲到微臣后面看戏。几个区区小贼,微臣一个人就能搞定。”

卫长庚笑了笑,“多谢慕小将军关心。同样的话,朕也原封不动还给你,鞠球无眼,慕小将军可要小心为上,毕竟球可不会像朕一样宽宏大量。”

慕知白:“……”

他这话什么意思?是想击球,还是击他?自己有那么没用,还会平白无故停在那里,随便让他吗?这姓卫也忒看不起人,果然不该让妹妹嫁给他!

大约是叫这份火气激到,比赛刚开始,慕知白就表现得无比骁勇,不仅在哨声响起的一刻,一马当先直取场地中央的拳头大小的鞠球,还在大渝人围追堵截下,轻松拿下第一分,给北颐这边来了个开堂彩。

满座欢腾,高举双手,振臂为他喝彩。

几个未曾说亲的宗室适龄千金,也兴奋地藏在团扇底下唧唧哝哝,双眼亮得能在扇面灼出两个大洞。

慕知白球杆子架在肩膀上,驱马在场地上游走,腰杆儿都比刚才挺拔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