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方星泉病情反反复复, 凌晨三点过再度发起高烧,席亭舟守着他一晚上没睡,早晨鸟儿站在枝头鸣叫, 少年体温才彻底降下去。

“身体底子太差了,营养得跟上,坚持锻炼身体,否则以后生病还会似这般顽固反复。”黄医生下班换了赵医生来查方星泉房。

席亭舟记下, 和赵医生交谈几句,护士长过来给方星泉输液。

“这孩子细皮嫩肉的哟,青紫好大一片。”护士长孩子与方星泉相仿, 看着怪心疼。

赵医生瞧了眼,果真如护士长所说, “你给他换只手吧。”

护士长手上动作不停,熟练扎中, 抬头恰好撞上席亭舟黑沉沉的脸色, 拍拍胸口道:“席董您放心,我扎针准头好得很, 方先生不会疼。”

赵医生背着手劝席亭舟,“你别恐吓我们叶护士了, 少来两趟医院比什么都强。”

席亭舟颔首,捏了捏疲惫的眉心,赵医生见状叮嘱他休息会儿, “小的还躺着, 大的可别跟着倒下。”

“我心中有数。”席亭舟话音落下, 手机传来急促的铃声。

原来已经到上班时间, 严秘书迟迟没见到人, 特意打电话过来询问。

“今天不去公司了, 需要我处理的文件待会儿叫祝理送过来。”席亭舟嘱咐。

“好的席董。”严秘书应下,紧接着向席亭舟确认一些事项。

“金氏董事长约您用餐。”

昨晚小儿子进了抢救室,今早着急忙慌约自己吃饭,金董可真忙,席亭舟不会更改自己的决定,和金董吃饭除了浪费时间便是倒胃口,“替我拒了。”

“是。”严秘书划掉一项,继续确认下一项。

“骆副总今天亲自督送货物,昨日他的秘书打电话来约您共进午餐。”

每天行程满满当当,席亭舟几乎忘记骆华天这号人,之前他拜托贺酒调查此人,贺酒查出来的全是些乌七八糟的私生活,但也非全然无用,通过他的消费情况席亭舟断定骆华天手脚不干净,按照他的正常收入,承担不起如此巨大的开销,何况其中还有些隐藏消费,走关系送礼,占了很大一部分支出。

“拒了,这批货先别动,派人仔细检查,别让骆华天看出来。”席亭舟估计货品达不到合同上的标准,即使数据上看得过去,其中也一定有别的问题。

无利不起早,骆华天贪惯了,最近正痴迷贺酒公司里一位小明星,出手阔绰,只求博佳人一笑,需要钱的时候,再胆小如鼠的人也能胆大包天。

花费十分钟和严秘书核对完事项,席亭舟准备结束通话,严秘书忽然开口:“席董,请稍等,冯秘书有话同您讲。”

“席董早上好,昨天是法云寺方丈半年一度出山的日子,我母亲信佛,所以我特意拜托她为您和方先生算算日子,待会儿我将准确时间发给您。”冯秘书语调轻快愉悦,仿佛她才是当事人。

心思缜密,业界精英席董怔忡,“算什么日子?”

冯秘书睁大眼睛,理所应当道:“自然是您和方先生订婚的日期,方先生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得过两年再算,我之前向您确认过,您说有举办订婚宴的打算。”

“法云寺方丈德高望重,佛法无边,我小时候多亏他好心叮嘱我远离河边,那年夏天河里突然涨水,好多会游泳的大人和玩水的小孩儿通通出了事。”冯秘书猝不及防和严秘书平静无波的眼睛对上,骤然意识到自己和日理万机的席董说了堆有的没的,老油条的脸绯红一片。

“总总总……总之,方丈非常厉害!算的日子肯定好!”冯秘书铿锵有力,活像法云寺方丈迷妹。

席亭舟恍然大悟,转头看向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的少年,心中弥漫开一阵愧疚,怪他疏忽大意,这样重要的事居然忘记了。

“把日子发给我吧,多谢。”席亭舟沉声道。

血液冲上面颊,冯秘书压抑住内心狂喜,尽量保持住稳重形象,“您言重了,为您分忧是我作为秘书的职责。”

席亭舟望向窗外蔚蓝天空,眸中闪过一丝欣赏,“你这个季度奖金翻倍。”

如听仙乐耳暂明,冯秘书彻底理解它的意思,恨不得化身尖叫鸡,“谢谢席董!”

围观全程的严秘书托腮,看来他还有得学。

冯秘书哼着小曲把手机还给严秘书,拍拍后辈肩膀,“老板吩咐的要做好,老板没有吩咐的要替老板考虑到,年轻人你的路长着呢。”

踩着高跟鞋扬长而去,背影深藏功与名。

——

第一个日子临近方星泉开学,无论筹备订婚宴亦或宴请宾客,给足客人安排时间的余地,显然太过仓促,加上方星泉开学需要忙的事情多,这个日子不合适。

再往后,国庆假期或者十二月底。

席亭舟沉吟,其实国庆时间也略微紧张,但下一个得等到十二月底,又远了点。

一一分析利弊,席亭舟在脑中过了好几圈,迟迟没定下日子。

收起手机,他决定等方星泉感冒痊愈后问问他的意思,毕竟订婚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

早晨十点,祝理提着大包小包奔赴医院,抱怨道:“你俩怎么三天两头往医院跑?”

“我去,你的黑眼圈!”祝理对上席亭舟浓浓的黑眼圈,倒吸一口凉气,“你赶快补一觉,你平时喜欢板着脸已经够凶了,如今再加上俩黑眼圈,太阴郁了!活脱脱的大反派,杀人狂!”

席亭舟走到沙发坐下,拢了拢外套闭目养神。

祝理嫌弃地龇牙咧嘴,又要报废一件外套,啧啧啧万恶的资本家。

席亭舟难得做了个短暂的梦,年幼的他跟在姐姐身后,奋力追赶她,“姐姐等等我!”

可姐姐没有放慢脚步,依然我行我素,走得很快。

他着急去追,狼狈摔倒在地,干净整洁的衣服上布满泥土,瓷娃娃似的小脸变得灰扑扑,膝盖磕碰出血,疼得他眼泪溢满眼眶。

消失在视线中的姐姐再度现身,走近脏兮兮的糯米团子,小亭舟欣喜地仰头朝她伸手,“姐姐,牵牵。”

年长十三岁的姐姐满眼嫌恶,少女对着稚童残忍地说:“别碰我,脏死了。”

“你真笨,走路都能摔,还把自己弄得这么脏,郑阿姨最讨厌脏孩子,一定会和爸爸告你的状。”少女居高临下恶言相向:“爸爸再也不喜欢你了。”

泪水大颗大颗坠落,天真无知的孩子被姐姐一番话吓得瑟瑟发抖,他不敢让家里照顾他的阿姨看见脏兮兮的自己,躲进浴室试图把自己和衣服洗干净,但他实在太小了,小手连衣服都抓不住。

他被冷水浇了个透心凉,泡沫四处飞溅,衣服越洗越洗不干净,急得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幼崽的体力有限,一通费力的劳动后,小亭舟手里攥着湿衣服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