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4/5页)

“可别,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我闺女明年还要考大学哩!”

“不敢想像陆工那样考个状元,但考个师范医专的,以后也能有个正经工作,我这一辈子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哟……”

卫孟喜插嘴,“你闺女是不是叫胡美兰?”

“卫老板你咋知道哩?”

卫孟喜苦笑,她怎么不知道,这上辈子就是刘桂花的大儿媳,建军的大嫂啊。这姑娘人挺好,可就是一根筋,跟刘利民差不多,都是一开始铆足了劲要考大学,一连考了五年,没考上,母亲去世,招工不顺,去南方打了几年工,被无良包工头拖欠工资,最后无奈只能回金水煤矿。

那个时候,她的年纪已经被耽搁得很大了,是那时候名副其实的大龄剩女,只能经人介绍和建军他哥处对象,匆匆结婚生子。

可惜生孩子的时候因为大失血,市医院找不到足够的熊猫血,也没抢救过来。

自从国家提倡住院分娩以后,卫孟喜已经很少听说有人生孩子去世的,她的例子当时可谓吓坏了一堆有闺女的煤嫂们。

平时那么生龙活虎一人,谁知道就是按部就班的做一件瓜熟蒂落的事,早上出门前还说出院要请大家吃红鸡蛋的,晚上黄家人回来居然人就没了。

更讽刺的是,她的母亲靠卖血养活了他们兄妹六人,也救活了很多危急重症,她却因为没血而死亡。

他们兄妹六个,只有她遗传到母亲的稀有血型,五个哥哥倒是好端端的。

卫孟喜对这个女孩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想忘都忘不掉,看着眼前这双充满期盼的苍老的眼睛,她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感慨:“你闺女是个好孩子。”

这辈子,文凤满足了她对小妹妹的期盼和喜爱,而上辈子,这种感觉却是胡美兰带给她的。

她的成长途中没得到过上天哪怕一次的优待,幼年丧父,考学不顺,母亲病逝,打工被骗,婚姻将就……任何一个问题放在普通人身上都可以成为影响一生的不幸,她却依然保持着少女的纯真与可爱,在她身边的人都有一种被阳光普照的感觉。

后来她去世好几年了,刘桂花依然念着她的好,说起来都要掉眼泪。

但卫孟喜也清楚的知道,胡美兰和黄文凤不同,文凤通过努力学习,考上了大学,改变了命运,而胡美兰却不是读书的料,任凭她怎么努力,比别人努力三倍十倍的学习,她连个专科都没考上。

通过自家几个孩子,卫孟喜就接受了人类智力和学习能力的参差,有的人天生就是不适合学习和考试,没必要为难自己。

有那决心和毅力,干点啥不好呢?

卫孟喜忽然灵机一动,她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事了。

“高婶子你看这样行不行,以后上班你不用来了。”

要不是医生按着,高彩芬差点从病床上跳起来,“这怎么行,没了工作我闺女和老五咋整,卫老板你是不知道,我闺女可优秀啦,她啊,就是运气不好,只要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能考上大学,一定能的。”

与其说她是在说服卫孟喜,不如说是在说服她自己。

“不不不,我不是说要把这个招工名额收回来。”

高彩芬这才按捺住,“那你的意思是……”

“你儿子小五现在还没工作吧?”

“对,但他不懒,他最近在偷偷跟着矿区运煤师傅学开车,很快就能学会,以后一定能找到一份好工作。”

这年头学车也不是想学就能学的,又没现成的驾校,只能跟着老师傅学,而老师傅也是有固定单位的,人家只教本单位学徒,他想学还真只能偷偷跟老师傅打好关系,自己私底下去跟车。

“那他学会了吗?”

“他干爹……哦不是,运输队的王师傅说他早就能出师了,只是矿上没司机岗,不然他也能挣工资,我就轻松多了。”

卫孟喜点头,“行,那你别来上了,让他来顶你的岗,再让胡美兰也来一趟,他俩顶你的岗,你在医院好好养病,要是让我知道你再去卖血,让人知道兄妹俩在我厂子上班还养不起一个老娘,我这脸可就没处搁了。”

高彩芬立马明白,“好好好,我绝对不会让卫老板难做,绝不会给美味加工厂丢脸,我再也不卖了……但,美兰我想让她继续复习,明年考个好成绩,上班会不会……”

卫孟喜是真觉得,人要么做自己喜欢的事,要么就做擅长的,她极力鼓励支持文凤高考,那是因为她还算擅长,不亏。

可年复一年的复读考大学是胡美兰喜欢的,擅长的吗?

答案很明显,六次高考都没达到中专线,既浪费了补习费,又浪费了五年青春,关键是还错过了找工作的最佳年龄,更别说其间所需要承受的心理压力,一般人都会被逼疯的……以商人的眼光看,这真的不划算。

上辈子的胡美兰很喜欢她,没事的时候经常去门口跟她聊闲,卫孟喜也知道她内心是后悔在高考这事上死磕的。

“你先让她来,我跟她聊聊。”

但这事也不急,卫孟喜今天心情不好,小腹坠胀刺痛,很像是很多年都没有的痛经又出现了,此刻只想立马回家躺着,留下韦向南处理医药费,自己先溜了。

回到家,孩子们已经放学了,卫孟喜给他们随便热了热昨晚的骨头汤,下一碗面条,自己一口没吃就躺着去了。

可能是真被郝忠梅兄妹俩的无耻给气得,小腹抽抽的疼,她自己躺了会儿,想喝杯热水,却连起身倒水的力气都没有。

“妈妈,你不舒服吗?”忽然,一把粗嘎嘎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那里伸着个黑溜溜的脑袋。

“嗯,你们吃饱快睡午觉,闹钟响自个儿起床,我睡一会儿。”

卫东擦擦嘴上的油渍,咚咚咚跑楼下倒了一杯开水,还知道用毛巾隔着杯子外壁捧上来,“妈妈你喝水,要吃什么药我给你拿。”

卫孟喜心头一软,这孩子跟着仇大叔学功夫这两年是真的长进很大,虽然还是有把她气得肝疼的时候,但已经隐隐有能听懂人话的时候了。

天哪!她对卫东的要求居然是只要能听懂人话就行?不行不行,这都不算要求,这叫纵容!

卫东不知道妈妈怎么看着他看着看着就不高兴起来,但他历来没心没肺,坐妈妈床边,很开心的说:“妈妈你要快点好起来哟,二哥马上就要参加象棋比赛啦,三姐也要去参加讲故事比赛,还有大姐,星期天的元旦晚会她要跳舞哟。”

卫孟喜忙工作的时候,也没忘记这些事,都在日历上画着记号呢。

但一直不让她省心的卫东居然这么头头是道的安排,她实在是意外,“你是不是没憋啥好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