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二中操场宽阔,跑道周围亮着太阳能路灯,也就勉强够看清路跑步的亮度。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路淮津这个人,她脑子里只剩相亲那天就想讲的这句话。

路淮津垂着脸,在很近的距离之下,听清了陈听的声音。

他不忍失笑,眉一扬,“说说,你怎么钓我了?”

陈听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我,我都——”

他接着说:“也没要我联系方式,也没缠着我,这就算是钓了?”

“你想得好简单,当然不是这么钓的,”说着,她像突然意识到什么,警惕道,“休想套我的话,我的战术,我跟你说不着。”

约莫是真醉了。

他笑笑,也不追问,观察着她的状态,再开口时,没意识到自己语气都柔和许多:“喝了多少?”

“那么点儿。”她拇指食指一掐,大概比划了一下,“就一点点,就不舒服了,直发晕。”

“喝不了为什么还要喝?”

“不喝要被绑架了。”陈听没有概念为什么路淮津会跟过来,但他在这,即便意识仿佛正被醉意缓慢销蚀瓦解,她也并没有觉得特别慌张。

总觉得,他不会撂下一个女醉鬼不管。

直觉不能跟他细讲赵铭轩的事,她摆摆手,“算了,说了你也听不懂。”

“行,我不懂。”路淮津点头,顺着她的意,又问,“想不想吐啊你?”

“我想啊。”陈听看了他一眼,又是用那种“你问的都什么问题”的眼神——

“但我是不会吐的,我绝不认输。”

说完,她鼓囊了下腮帮子,深呼吸,随后身子一靠,真就这么仰躺在了草坪上。

嘴里还嘟嘟囔囔,“我是真的太困了,你别笑话我……”

路淮津:“……”

他是真没见过说睡就睡的,微拧眉,拍拍她,“陈听?”

“嗯……没死没死。”

路淮津:“……起来走了,家在哪儿?”

她费力,举起一个食指向他示意,“在呢,我活着呢。”

他无奈,看了眼腕表,怕保安大爷报警,干脆生生把人拽起来,“背你?”

陈听掀了掀眼皮眼皮,强撑着看了他一眼。

他带着点哄,问她,“背你,要不要?”

“要啊,我好像走不动啦。”在很近的距离下,她抬手戳着他脸颊,“为什么每次见到你,我都那么丢人?”

路淮津正思索要怎么回答,她却像根本只是在自言自语,接着说:“你为什么不跟我结婚呢,我很乖,也不管你出去花天酒地,你可以随心所欲,也不会再被逼着相亲了,多好。”

路淮津抓住她的手,挪开,皱眉,“我花天酒地?”

“怎么不是呢,男人都花天酒地。”陈听瞪了他一眼,接着说,“我家都要破产了,不跟你结婚我跟谁结,也就你看着还像个正常人了……”

路淮津闻言,懒洋洋笑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仿佛瞬间得到解答。

她大概是误解了家里公司的状况,所以才会那么积极地跟他提结婚。

他笑得不太正经,问她:“想跟我结婚,就是为了救你家公司啊?”

“嗯嗯嗯,你答对了!”陈听点头应声,身子一软,额头就这么窝进了他颈窝。

肌肤相触瞬间,他抓住她手的手瞬间松了劲儿。只觉得她毛茸茸的脑袋怎么那么不安分。

灼热的呼吸也是。

他暗骂一声,僵着半边身体脱下西装外套,草草系到她腰上替她遮住半露的腿,径直将人背了起来。

她看着很瘦,背起来也很轻,不能伸手扶她光着的腿,他只能用手腕勒住她大腿,心说,要是人清醒了,不知道会不会骂他流氓。

很快走到校门口,保安大爷见到二人,将头伸出窗户,“哟,真喝麻了啊。”

陈听拧着眉,脸颊在路淮津背上轻蹭。

大爷笑,“睡得还挺香,这小孩,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

路淮津眉一挑,现在要是不承认,就是占人便宜了,索性说:“有段时间了。”

“真好,今天是吵架了吧,给人气得跑回学校又追着来哄呢,不错,真不错,等她毕业你们都可以结婚了。”

“……”

路淮津没应声,没忍住问:“能给开个门吗?”

“哎哟你看,都忘了哈哈哈。”大爷一脸八卦到了的表情,笑着给人送出了校门。

这时约莫到了晚自习快结束的时间,校门口来了几家移动摊贩,边摆摊,边提防着城管。

小贩们眼见着男人背着个看似神智不清的女孩,纷纷抬眼看过来,又在路淮津回视时匆匆移开视线。

又走出没几步,迎面碰上两个小女孩,一人掩嘴,眼神和言语一同示意朋友朝他们这边看。

“卧槽,什么绝美画面,这个体型差。”

“这个凌乱的衣服,不就是那种不好好穿衣服的yu望很强的霸总吗,很难不多想诶!”

“这小姐姐的腿,绝了,骨肉停匀,又白又嫩,how pay!”

“我之前看过一张瑟瑟漫画图,我找给你看,这俩太有那味儿了……”

路淮津直觉再这么给人看下去实在不太行,偏着头叫人,“陈听,你家在哪?”

“放开……我想吐。”她突然不安分,在他背上踢腿,想挣开他。

路淮津一松手,她就这么滑下去,跨出两步扶住马路边的行道树,弯着腰,张了张嘴。

随后,保持着这个姿势,半天没动。

“吐不出来?”他上前问她。

“你这么看着我,我怎么吐啊。”她语带埋怨,丧气转身,后背贴在行道树上,整个人靠了上去。

路灯昏黄,打出一片树影,陈听的影子就窝在那团阴影之中。

路淮津试图跟她讲道理,“你喝醉了,我要是离你太远,很危险,知道吗?”

而陈听仰着脖,眼里只有他张口跟她说话时一开一阖的嘴唇。

不似眼神那般凌厉,他的嘴唇似乎生得很温柔。

耐心跟她解释时,更甚。

她恍惚着,视线从他的嘴唇移到下巴,然后是喉结。

最后,是他因着在跟自己解释微弯着腰,而在身前轻晃的,被他扯得松散的领带。

暗蓝底,黑条纹。

她抬手,一把攥住他的领带,将他无限拉近自己。

几乎是呼吸相闻的距离。

好像再近一些,嘴唇就能轻易碰到。

她带着酒意,作出恶狠狠的表情,问道:“最后问你一次,要不要跟我结婚?”

*

从小到大,陈听几乎从没喝过那么多酒。

总觉得意识像在海水里泡着,飘着,想不出来哪些是记忆,哪些是虚幻。

但当她醒来时发现自己人在路淮津车上时,她整个人都慌了。

黑色西装外套搭在她的腿上,她身体到处都疼,但她没敢动,而是边思索着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边往驾驶座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