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发绳

跑道上都是不停运动的同学,只有他们俩个穿着同样的校服静止在起跑线上。

夏知予还是那样,只要对上许京珩的眼神,过不了一秒就会错开,就像不能直视的太阳。

光线太强,会灼伤眼。

她脚尖不自在地踢着跑道上的小碎石子,趁机调整好呼吸。等平复了心脏的激烈跳动后,才说:“那开始吧。”

许京珩开始倒数,数到2的时候,缓缓挪开眼。他瞳仁沉了沉,校服兜风扬起,说是比赛,就真的一点儿都没让着夏知予。

夏知予盯着前面风一样的少年,视线自动聚焦在他的背影上,除此之外,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这样的方法起了效果。

有了追逐的目标,遇强则强。

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完一圈,许京珩已经站在起跑线那里等她了。

他看起来气息很稳,除了头发有些散乱之外,跟起跑前几乎是一个样。

“一分四十五秒。有进步。”

听到成绩,夏知予撑直自己的身子,少见了笑了起来。这就跟做计算量很大的数学题一样,算了几遍都跟正确答案有所出入,却也不知道哪个步骤做错了,只能一遍遍地重算。

一直到耐性将要耗尽,想放弃的时候,突然间就算出了正确答案。

夏知予此时就是这样的心情。

许京珩看到她一边擦汗一边笑,一时猜不透女生的心思:“这么开心?”

“我练了好几天,都没跑进二分钟。”

女生碰到喜欢的人似乎总有这样那样的借口。她不能说和他一起跑步很开心,只能说一分四十五秒的成绩让她很开心。

“那还有力气吗?再来一次?”

夏知予刚想说等她理完头发再跑,伸手去摸发圈的时候,才发现头发已经完全散了下来。她低下头看了一眼手腕,手腕上空荡荡的,又左右看了一圈,摸了摸口袋,都没找到发绳。

“刚才光顾着跑,我发绳好像丢了...”

许京珩循着她的视线,左右找了一圈,附近没有,应该是掉在半道上了。

一根发绳而已,掉了就掉了。虽然学校不允许学生披头散发,但是第八节 课之后基本不会有值周班去查仪容仪表:“算了...”

“不急,慢慢找。”

她发量很多,又黑又顺,密密地披在肩上。

他看着就觉得热。

教室里总共就四个风扇,开五档都跟漏电一样,长发不扎起来,又闷又刺,哪里能静下来学习。

“真的没事。三节...”

“恩人,找个发绳而已。”

她想说三节课很快过去了,但是看到许京珩凝神的侧脸,她还是把那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两人走在跑道里面的草坪上,不会影响别人跑步锻炼。许京珩站在外面,身量很高,落日把他的身影拉长,笼罩在夏知予的身上。

“什么颜色?”

“粉红色的,上面有个磨砂质地的爱心。”

“这种小玩意儿会经常丢吗?”

“嗯...有时候我会多备一根,但是今天碰巧没带。”

他低着头,眼神一一扫过最近的两条跑道,表情很认真,没有因为是件琐屑的小事而显出不耐烦的情绪。

两人已经走了大半圈,天色逐渐黯淡下来,但是操场上的路灯还没亮起。夏知予开始过意不去,她正想说算了,别找了。身边的人突然蹲下身去,再站起来时,修长的手指上勾着一条粉红色的发绳:“是这个吗?”

他捻着发绳晃了晃,磨砂质地的爱心挂在银质开口圈上轻轻晃动。

夏知予凑近一步,去分辨发绳的颜色,看见粉红色的小爱心,点头:“是这条。”

说完,伸出食指去勾。

勾到发绳的那刻,指尖刚好擦过许京珩的指骨,有点硌人,只觉得手指发麻,电流的酥麻的感觉一直爬到后背。

她手指一僵,发绳又掉在了跑道上。

“对不起,我没接稳。”她有些慌张,蹲下身就想去捡。

后面有人正在冲刺跑,一股脑地前冲,压根没看到蹲下捡东西的夏知予。

田径鞋钉差点就要踩上她的手。

许京珩紧急扯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起来。

夏知予身子一晃,趔趄着倒退几步,每一步都踩在了许京珩的鞋子上,手肘不小心撞着他肌理薄实的小腹,听着他接二连三倒吸冷气的声音,心里愧疚,想要转身道歉,一抬头,脑袋直接杵上许京珩的下巴,她双眸微瞠,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揉,碰到他捂着下巴的手背,又猛然缩了回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头撞疼了吗?”

两人的声音交叠在一起。就连晚风都安静下来。夏知予摇头,然后听到许京珩打趣她:“你这是军体拳后遗症?是不是平时没地方实践想在我身上试个遍?没事,我皮糙肉厚的,你再多撞几下都没问题。”

他边说边蹲下身,把被人踩了一脚的粉红头绳捡了起来,伸手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好像有点脏了。”

夏知予还沉浸在愧疚和丢脸中,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直到冰冷触感的银质链条垂在自己的小臂上,她哆嗦了一下,这才转过身。

幸好这回许京珩准确避开了,否则差点又要撞上,他好笑地看着夏知予,抬手,掌心的链条轻轻晃动。

“我拿项链给你扎头发,你就这样对我啊?”

拿项链扎头发?

夏知予突然觉得有些闷热,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这个时候主席台前的路灯亮了起来,她这才看见许京珩的手掌上挂着一条银质项链,项链的坠子蛮奇怪的,拇指一般大小,看形状有点像缩小的游戏手柄。

“这是什么?”

“手柄项链。”

“能玩吗?”

“?”

问完她就后悔了,她竟然脑子短路,问一个项链坠子能不能玩。

“你游戏瘾挺大啊?”

“不是...”

“这个不能玩,家里那个可以玩。”

他手掌上挂着项链,向上一抛,整根项链躺在了自己的掌心:“先拿这个扎头发。”

夏知予不知道该不该接,实在不行,她还可以回教室问起他同学有没有多余的发绳。

虽然同学带两根发绳的可能性很小。

许京珩见她迟迟没有动静,把玩着银链子,在手掌上绕了几圈:“还是说,要我给你扎?”

她不敢再犹豫,脸红心跳地接过,在头发上绕了几圈,留出一小截扣住手柄坠子。

链条没有松紧,很滑,她弄了很久,才勉强扎了一个低马尾:“那我明天带来还你。”

许京珩没有接话,又看了一眼表盘:“没法多练了。回去上晚自习吧。”

回教学楼的路上,夏知予默默地跟在身后,看到他直挺的腰背,就会想起方才撞在他身上时坚实的碰触。好像能隔着衣服窥见沟壑明显的肌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