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明越的生日是七月初七。

他对过生日并没有太大的执念,以前明家兴盛时,也会有不少世家公子哥儿和小姐为他举办生日派对,灯红酒绿,喧嚣鼎沸。

后来……除了家人和大学的几个室友,似乎再也没有收到过生日祝福了。

明越揶揄的笑容不知在何时淡去,他看向桌上的鲜花和蛋糕,许久后才抬眼望向身边的男人。

楼时景拉他入座,他看见对方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只白色锦盒,里面是一条漂亮精致的脖链,水滴形红玉坠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火红的玫瑰馥郁芬芳,在一室灯烛中温柔盛放,混合着蛋糕散发出的奶油气息,四周的空气陡然间变得甜腻起来。

明越坐在桌前微微怔神,直到长发被人拨开、冰凉的玉石贴在颈间皮肤时他才眨了眨眼。

“上次把你的项链弄坏了,今天算是我对的补偿。”楼时景替他理好头发,转而来到对位做下,“也祝你生日快乐,健康平安。”

明越想呛他,但嘴巴竟像被胶水粘住了,怎么也开不了口。

红玉贴在颈上,很快就染上了皮肤的温度,明越抬手,指腹触上玉珠,摸索间发现珠身刻有字。

依据其笔画轮廓,似乎是一个……“越”字。

明越敛眸,睫羽忽然煽动了两下,他不禁犯惑——楼时景这是什么意思?给他过生日送礼物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弄这么大一束玫瑰花?

一个生日而已,何必搞得这么隆重。

再说了,这里又没有别人,犯不着装恩爱。

腹诽归腹诽,明越还是开口说了一声谢谢。

楼时景没再接话,神色自若地饮下小半杯苏打水。

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窗叶上,仿佛是一支天然的钢琴曲,灵动而又清脆。雾霭笼罩在小镇上空,遮蔽了巍峨雄伟的山峰,带着几许神秘感,在小镇上空无限蔓延。

空气潮湿阴冷,像极了渝城的深秋季节。

明越对日料十分挑剔,很显然这家日料店做出来的食物并不符合他胃口。

大概是习惯了Fulaimingle主厨做的日料,后来无论他在哪家日料店用餐,味蕾都无法得到满足。

但碍于这是楼时景的一番心意,他也不便明着挑刺,随意吃了几口就开始切蛋糕。

楼时景放下筷勺,问道:“不许个愿吗?”

明越握刀的手抖了抖,嘴角勾出一抹淡薄的笑:“多大的人了,还信这一套。”

楼时景不再相劝,从他手里接过塑料刀,说:“我来切吧。”

这个蛋糕比较可口,奶油细腻,内里的果肉饱满脆爽,明越接连吃了好几块,直到饱腹感袭来才心满意足地擦掉嘴角的奶油。

楼时景皱了皱眉,问他:“难不成这些日料不合你的口味?”

明越不置可否:“天底下有几家餐厅的主厨能与楼总手下的相提并论。”

楼时景掀了掀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话说,我记得Fulaimingle当初主推的是海鲜塔、松露烙烤面包、玉子烧和伊势龙虾,怎么后来变成了带壳蟹肉天妇罗、蛋黄三文鱼籽天妇罗和海胆天妇罗?”明越禁不住好奇,就问了出来。

不偏不倚,这些东西恰好都是他爱吃的。

楼时景重新拾起筷子,将九节虾沾入酱碟里。

他的手非常漂亮,即便是握着筷子也比普通人多出几分从容与优雅来,紧贴腕骨的手表随着手上的动作而细微晃动着,给人一种难以言明的压迫感。

这双手除了用来弹钢琴,还适合执笔作画。

明越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未央馆主卧里的那幅银杏林,即使后来床头挂上了两人的结婚照,但那幅水墨画依旧没有离开卧室,现如今正挂在沙发上方。

上一个问题还没得到回答,明越又有了新的疑惑:“卧室里那幅画是不是对你很重要啊?”

虾肉裹满了酱汁,可是楼时景却没有要吃进嘴里的意思。

他缓缓抬眼看向对面的青年,眸光在这一刻又变得幽邃不可窥探。

就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仿佛夹杂着难以察觉的愤怒,令本该浪漫的空间顿时变得冷凝不已。

不过很快,楼时景压下猝然涌发的情绪,逐个回答着:“弗莱明阁之所以推出这些菜品,是因为它们利润最高。至于银杏林——”

男人绷紧下颚线,淡声道:“拿来练笔的,处女作而已,视觉上过得去就一直留下来了。”

明越只笑了笑,便不再问话。

用过晚餐,雨已停歇。

雨后的空气清新微凉,带着山野独有的草木香气,闻之怡然。

暮色四合时,两人回到了酒店,明越踢掉拖鞋蜷缩在吊椅里消食,楼时景则开始收拾衣物,明天一早就得启程返回渝城。

七点一刻,天色黑尽,吃饱喝足之后难免疲乏,明越赶在睡着之前来到房间附带的温泉池,打算最后泡一泡长白山的温泉水。

天然温泉有养生之效,也能消除疲乏。明越向酒店服务员要了一杯柠檬水,然后安心泡进池子里。

热水洇肤,朦胧的水雾包裹着池中人,很快便蕴出了一身漂亮的荷色。

明越趴在池壁刷手机,偶尔吸两口杯中的柠檬水,用来补充流失的水分。

他极少在网上冲浪,短视频也不怎么看,唯一感兴趣的就是游戏直播。

当初毕业后若不是明武强行让他回公司上班,恐怕他现在已经是一名出色的大主播了。

——无论是颜值还是操作技术,都是一等一的。

正当他看得入迷时,忽然感觉池水晃动了一下。明越回头,便见楼时景迈步至池中,浅麦色的肌肤被水雾笼罩,肩宽腰窄、腹肌隐现。

明越淡定自如地转过身,继续看手机里的直播。

原本平静无波的心绪被突然入水的人搅起了涟漪,手机里的画面不再是峡谷对峙,而是楼时景的腹肌……

耳根很烫,后背也很烫。

等等!

明越回神,惊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当即羞赧地挣扎着:“你干嘛!”

“泡温泉。”楼时景用双手圈住他,下巴搭在他瘦薄的肩上,嗓音低而沉,“越越,今天是七夕。”

“我知道,今天还是我的生日呢。”明越没心没肺地接过话。

楼时景仿佛叹息了一声:“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呃……”明越有些语塞,“什么懂不懂的,大家都是中国人,说话别打哑迷。”

楼时景没有回答,几秒后拨开他的长发,轻轻吻上耳后的那颗小痣。

……

飞机落地江北机场时已经是下午两点的事了,楼家老宅派司机前往机场接他二人回家,陈禺则留下取托运的行李。

明越在飞机上睡了几个小时,这会儿坐上车后依旧困倦不已,倚在车窗上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