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记忆的断点是从那场纽约大战开始的。

怀亚特站在上帝视角,旁观着曾经的自己经历过的一切。

那天是一个普通的周末,看上去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直到巨大的黑洞出现在曼哈顿的上空,无数奇形怪状的怪物从中倾巢而出。

混乱蔓延到了怀亚特的租房,横冲直撞的怪物撞下的巨大瓦砾不断落下,狭窄街道上的行人避无可避。

就在地面上的人绝望地闭上双眼,等待着死亡来临时,却发现预想中的疼痛感并没有来临。

无数的碎石如被按下暂停键般悬浮在了空中,地面上的人群焦急着散向一旁,碎石这才慢慢悠悠地落到地上,没有一个人因此受伤。

在没人的角落里,褐发青年悄悄松了口气,举起的手放了下来,他左右看了看,确保没有人发现自己的动作,然后匆匆戴上帽子加入到奔走的人流中,随着大部队赶去了避难处。

但街角的监控却忠实的记录下了一切,这段视频进入了神盾局的档案库。

第二天的傍晚,一名穿着西装的黑衣男子敲开了怀亚特的家门。

上帝视角的怀亚特看着曾经一无所知的自己在得知神盾局的工作后,决定接受邀请加入神盾局,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如今已经知道了神盾局内部已经被九头蛇渗透了一大半的怀亚特仿佛隐隐有些不安。

这份不安在看着自己进入神盾局总部后被击晕时上升到了最大。

怀亚特僵着表情,看着自己被压上了冰冷金属制成的电椅,看着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将电极贴于自己脑上,嘴中塞着铁片防止自己咬舌自尽。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九头蛇的洗脑仪器,在弗瑞解散神盾局后,自己随着史蒂夫去帮忙清点物品时看到过,这台埋于神盾局基地底部的机器。

他没曾想过这机器曾经会作用于自己身上。

怀亚特看着被洗脑的自己以神盾局特工的身份,听从着九头蛇的命令,完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暗杀任务。

得天独厚的能力让他的任务完成率达到了百分之百,他成为了九头蛇手中最利的武器。

又是一个新的任务,带回孤儿院中的变种人小孩。

心跳如擂鼓声传于耳膜处,上帝视角的怀亚特重重喘了口气。

记忆中的迷雾被吹散,遮于真相上方的轻纱被掀起——一切都明了了。

风刃盘旋于手上,穿过了护着孩子的琼斯女士的胸膛。

“…怀…怀亚特。”

血水顺着怀亚特的手低落而下,琼斯女士认出了眼前这个,自己曾经的学生,自己的‘孩子’。

上帝视角的怀亚特突然想起,在小时候,琼斯女士曾经在不经意间和自己说过的事情。

在更早之前,在琼斯女士还年轻的时候,她收养过一个同样拥有着变种能力的男孩——那个男孩的变种能力被发现了,穿着白大褂的实验人员抓走了他,从此琼斯女士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琼斯女士知道那个男孩的结局是什么——她一直将男孩的死亡归咎于自己身上。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让怀亚特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的能力。

她将曾经的愧疚,与她原本就拥有的善良与怜爱,全部倾于怀亚特身上——数年无微不至的照料与呵护让怀亚特平安地度过了二十多年。

而此时,她的眼中也没有愤怒也没有怨恨,她只是平静地,带着好久不见的怀念,看着眼前的人,喊出了他的名字。

怀亚特。

或许是熟悉的声音和眼前的画面,让被洗脑的怀亚特脑中获得了一丝清明,泪水不自觉地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去。

脑海里闪过的是那无数个日夜,这位严肃的女士眼中溢满了温柔看向自己,一点点教导着自己、指引着自己。

他…他都做了什么…

怀亚特慌乱地抽出手,还带着温热的血水沾满了他的右手。

他抱着瘫倒下去的琼斯女士,想说些什么,但无数话语被压于嗓子中。

耳麦中命令的声音传来,激发起洗脑程序的机制,他试图抵抗着,混乱的脑海仿佛被撕成两半,只剩下如刀割般的剧痛和无尽的仿佛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海之中的窒息感。

但身体的本能却大过他的意识。

他猛然翻了个身,自然而然的危机感让他躲过了来自金红色战甲射出的数枚炮弹,在火光中踉跄着利用着能力逃离了这个地方。

怀亚特冷眼看着曾经的自己在躲避过了追捕后,跌跌撞撞地抱着头缩在角落。

剧烈的疼痛仿佛从脑海中传来,伴随着断裂的记忆和无尽的悔恨。

有什么用呢?

上帝视角的怀亚特僵硬着抽动了两下嘴角,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嘲讽着的笑容。

有什么用呢?

但洗脑的效果仍然存在,记忆的短暂恢复终究是被压了下去——他又回到了神盾局,或者可以称呼其为九头蛇的总部。

直到复仇者们最终发现了真相,钢铁侠带着数十架战甲来到了位于华盛顿的九头蛇总部。

在无数的炮弹下,大厦倾塌,撩天的烈焰中,耳边传来的是无数惨叫。

“攻击。”

耳麦中九头蛇指挥的声音传来,冰冷地让人作呕,但被控制着的身体依旧不由自主地去完成那无法让人违抗的命令。

——但他可以选择不抵抗。

怀亚特看到了托尼,一人悬天一人在地,两人隔着数百米和一张钢铁面具互相对视。

怀亚特突然感受到了一丝解脱感。

他平静地看着掌心炮耀眼的白光袭来,穿过了自己的胸膛。

*

凌晨四点,复仇者大厦。

怀亚特捧起一抔冰凉的有些刺骨的水,扑于脸上。

水滴顺着浅褐色发丝低落,划过脸颊与喉结,落于衣衫上润出一片湿痕。

仿佛是没感觉到这刺骨的温度,怀亚特手微微撑着台子抬起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镜中的青年脸色不健康的煞白,眼睛泛着血丝,面无表情。

系统注视着这一切,它甚至能感觉得到,怀亚特的右手在不自觉地颤抖。

——自从醒来后,自家宿主就来到了这里,一双手洗了十几分钟。

这个状态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对劲。

“…憨憨,你…还好么?”

系统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想起了什么?”

怀亚特像是没听到声音般,他直直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系统甚至从那双浅灰色眸子中读出了一丝厌弃感。

——厌弃感?

系统觉得自己是不是哪行代码出了错误,推断出了这种不靠谱的事情。

“…系统。”

怀亚特慢吞吞地开口,沙哑的嗓音中带着一丝让系统说不清的感觉。

似乎他做了一个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