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第2/6页)

……纸扎人,竟然就在两人交谈的短短时间里,从墙角移动到了房屋中间。

即便它在池翊音看向它的时候立刻停下,像是被先前的恐惧所支配,回忆起了被池翊音扇的那一巴掌。

但从它站位的角度和悬停的动作来看,它的目的,并不是从背后袭击池翊音。

而是趁机攻击床上睡着的助理。

池翊音的眼眸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被生生气笑了,一步一步走向纸扎人的脚步落地极重,每一步都像是裹挟着狂风暴雨,气势恐怖。

纸扎人在微不可察的颤抖着,甚至从大开着的房门吹进来的风,将它向后吹去,似乎想要逃离池翊音。

但池翊音却毫不留情的抓住了纸扎人的脖子,一把拎起它,不由分说就带着它转身大跨步向外走去,像是揪着一只待宰的鸡。

外面的暴雨中,痴傻青年却像是看明白了池翊音的意图,甚至提前先后退开了几步,让出了地方。

他站在雨中等待的模样,竟然显露出了几分乖巧。

风一吹,雨就从外面飘到了房门内的地面上,也落在了纸扎人的身上。

它忽然明白了池翊音要做什么,整个纸扎的身躯像是一个灌满了风的大口袋,不断在他手里呼呼作响,像是个被吹吹刮的气球,好像下一秒就会被从池翊音手里吹跑,重新回到房子里。

可池翊音哪能让它这么轻易的跑掉?

一而再的攻击,已经被池翊音视为挑衅,没有了再警告下去的必要,一击必杀才是唯一的方法。

他死死攥着纸扎人的脖子,力气大得将纸扎人那层纸糊的皮都撕破了,露出下面竹编的骨架。

然后他猛地发力,一扬手,就将纸扎人彻底拽出了房屋,暴露在大雨中。

雨水狠狠的砸在池翊音身上,夹杂着冰雹,有些疼。

在他手里的纸扎人,却没来得及多挣扎几下,就已经被过量的雨水浇地熄灭,白惨惨的纸上画着的所有五官和衣物,全都迅速褪色,晕染,扩散。

两条红色顺着纸扎人的眼睛滑下来,在它那张惨白的脸上,像是流淌着鲜血,嘴巴也鲜红一片。

它仰着头,被雨水浇垮的脑袋半支在竹子骨架上,像是在扭脸向上,怨恨的死死盯着池翊音。

红与白的对比之下,狰狞而诡异。

任何被那双黑漆漆没有眼白的瞳孔盯住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恐惧,浑身发冷。

池翊音却嗤笑了一声,垂眸扫过逐渐蜷缩成一团烂纸的纸扎人时,眼眸中是居高临下的漠视,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那眼神好像在说——你还不够资格被我看在眼里。恨我?我的敌人太多了,想恨我就排着队吧,还轮不到你。

纸扎人再如何不甘,也只能遵从纸对水的恐惧,在池翊音手里,逐渐被暴雨淋湿打击成一小团。

湿哒哒皱巴巴的模样,再也看不出它原本的模样。

在白色的纸上,混合成了一团污垢般的暗色。

池翊音漫不经心的撕下那软湿的一团,随手扔到旁边院子的排水小沟里,

而剩下的那个类似于人形的竹编骨架,则被池翊音扔给了痴傻青年。

“拿去烧了。”

池翊音吩咐那青年的态度自然而顺手,但凛然的气势也让青年生不出任何拒绝的想法。

他乖乖的拎着那骨架,吧嗒吧嗒的踩过院子里的积水回到正屋,将那骨架团吧团吧,塞进了还没有彻底熄灭的炉膛里。

等痴傻青年半蹲着转身抬头看向池翊音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

莫名的就让池翊音想起了大狗狗。

像是做对了事情等待主人奖励和夸奖的大狗。

池翊音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向青年招了招手:“回来吧。”

暴雨在浇透了纸扎人的同时,也浇湿了池翊音。

他披在身上的羊绒厚大衣上沾满了水珠,雨水顺着他银灰色的发丝流淌下来,在俊颜上蜿蜒,滑过线条利落的脖颈和锁骨,一路没入衬衫里面。

池翊音就站在院子中央,远方只剩青黛轮廓的群山都沦为了他的背景,他就像是降临于世的神明,傲然巡视他的大地与国度。

令人生不出任何反抗拒绝之意,只想要跪倒在他脚下,为聆听神旨而颤粟,为直视神颜而疯狂,虔诚亲吻着神明身边的土地。

他又好似一个发光体,在暴雨中仍旧光芒熠熠,令人移不开眼。

暗处中两个截然不同的存在,同时屏住了呼吸。

一个眼带狂热,是神明的狂信徒。

另一个,金棕色的眼眸沉了又沉,酝酿着的爱与疯狂像是将要掀起毁灭的风暴。他的喉结滚了滚,有些发干。

他忽然很想知道,那没入衬衫的水流,会怎样沿着肌肉的纹理线条继续流淌,又最终会止步于哪里。他想亲眼看看,亲手抚摸,感受……

池翊音对黑暗中的异动并不察觉,只是看着眼前呆愣愣的青年,问他:“你这么晚背着五婶来找我,总不能是为了提醒我纸扎人的不轨。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你想要对我说的话,是什么?”

青年静静的看着池翊音,在池翊音猜对了他的来意之后,他竟然有那么一瞬间显得不再痴傻,连眼神都清明了起来,不再浑浊。

但也只是一瞬间。

他很快就变回了池翊音更熟悉的那副痴呆模样,不断的向池翊音比比划划,嘴巴里发出“呵呵”的气音。

除了池翊音之外的任何人,恐怕都会觉得他是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

但池翊音偏偏就听懂了。

“你是想说,五婶和那老头都有问题,你也不是这家的人?”他皱眉向青年确认自己猜到的意思。

青年那双浑浊无神的眼睛里,猛地迸发出狂喜,重重的向池翊音点头,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池翊音,他就是这个意思!

什么五婶的孩子,为了他五婶才没有搬去城市里……狗屁!都是谎言!

他根本就不是这家的人,甚至也不是这个村子的人!

虽然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无论他如何努力回想都想不起来自己真正的身份,但偶尔闪过的城市和周围人笑着的画面,却让他很清楚,自己绝不是一直被困在小山村里的痴呆儿。

可是更多的,他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不管他耗费多少的努力和时间,头疼得令他疯狂撞墙,也只有零星的片段闪过。

在曾经的记忆中,似乎有人笑着向他说过一件事:当一个正常人被误关进疯人院,要如何才能证明自己没疯,怎么才能逃离?

他当时只将那当做了一个笑话,笑笑没说话。

但没想到,他竟然真的遇到了类似的困境——甚至更糟。

他被困在了这具似乎并不是自己的身体里,有一个看似很爱他甚至为了他放弃幸福生活的母亲,还有一个爷爷,在山村里过着田园悠然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