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飞鸟与光·后日谈(第2/3页)

现在这两个人,一个被火焰和黑暗吞噬了,一个仍然住在医院满是消毒水味道的病房当中。

他什么都没有做到,也根本没有长大。

末光苍介安静的看着他,没再说话。也许只有这种时候才能感觉到时间在缓慢流动,这种时候大概也不需要其他人插话或是多说些什么,他将毛巾搭在了男孩被汗水浸湿的头上,然后推着车向厨房处走去,烧上了一壶热水。

等黑发男人端着一杯兑好的温凉的水回来时,原本搭在男孩头上的毛巾已经转移到了肩膀上。

江户川柯南跌坐在地上,原本急促的喘息声已经渐渐缓了下来,室内的灯也关了,他坐在窗边有些怔神的看着外面。

今晚天上都是厚重的云,密不透风的挡住了月亮。

末光苍介将水杯放在他的手边,然后拉过男孩对比起成年人来说又短又细的胳膊,将他手臂上僵硬的肌肉一点点按开。

“我以为我能救下他......我已经我...做好了准备。”江户川柯南忽然开口呢喃道。他垂下眼睛,脑中又闪过少年跌落下去的模样。

死亡已经不可挽回,他却连接受都做不到,甚至下意识因为自责和愧疚选择了逃避,连迈进月山朝里病房的勇气都没有。

明明现在最需要安慰的,是自己那位失去了相伴十余年家人的兄长,他却退缩了。

“这种事没人会准备好,小侦探。”末光苍介叹了口气,将手轻搭在了男孩的头顶上。

“死亡从来都不可能、也不应该是一门能教会的课。”男人垂下眼眸,睫毛挡住了暗红的眼眸,他的眼中闪过什么,“但是成长总会伴随着这个东西。”

江户川柯南低着头。

他的老师,大概比任何人都明白失去的滋味。他在高中失去了父母,又在一队失去了自己的队长,最后失去了二队所有的队员和副队长,成为了真正孑然一身的人。

“只是会......遗憾。”江户川柯南小声道。

他花了很长很长时间静置,所有浓烈的痛苦和悲痛沉淀下来,堆积在一起,变成了一层厚厚的遗憾。

能遗憾的事情有很多,他无数次晚上幻想过的,最后告知他们自己真实身份的场景里,属于白发少年的那一角永远空缺出来了。

即使飞鸟雾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但是太匆忙了,匆匆的相认,匆匆的离开,太多话和事没有说没有做,成为了堆积在最底下的遗憾。

“那就别再让它落下来。”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看着他,低声道。

别再让属于其他人的、关乎遗憾的灰烬落下来。

男孩的眼睛微微闪烁了一下,将水杯中的水一饮而尽了。两人沉默的坐了很久后,江户川柯南才再次开口,声音沙哑着,“你会想到那些吗。”

他停顿了一下后才开口补充道,“过去的事情。”

飞鸟雾离开前他没有感觉,等少年突然离开后,他才忽然意识到原来过去已经发生过了这么多事情。

“偶尔。”末光苍介回答道。

偶尔会想一次,一次就很久。

“是明天吧。”没等得到江户川柯南的任何回应,黑发男人就重新开口了,他伸手拿下了男孩肩膀上搭着的毛巾,将他往浴室方向推了推,“别顶着黑眼圈去看他,早点睡吧。”

江户川柯南从宅院中走出来,踏着被些许星光照亮的路走回毛利侦探事务所后,才发现自己的手机里有很多未接来电,都是毛利兰打来的。

他脑内闪过末光苍介的话,在门外接通了毛利兰又一次打来的电话。

“......新一?”女孩的声音很低,“明天......你会来吗?”

说完后,长发女孩似乎想起来了,自己的竹马甚至还没有明确知道过飞鸟雾的事情,于是斟酌着开口,“我...你知道......小雾他...”

“嗯,我知道。”

江户川柯南回应道,他低着头,深吸了口气后才再次张开嘴,“我...我一直都知道。”

毛利兰愣了一下。

男孩听见了室内传来东西落地的身影,霹雳哐啷的砸在地上。

“你现在在...哪里?”长发女孩追问道。

“我......”江户川柯南张开嘴,深吸了口气,“我在门口。”

“你在门口?!”毛利兰呆愣了半天,忽然疾步向外面走来,将手按在了门把上,“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找你,而且我、我有话想要问你。”

她想说想问的实在太多,两个人之间像是蒙着比任何重金属还要坚硬的纱,女孩注意到的无数疑点在那晚之后达到了顶点。

现在,答案的一切答案就在门的另外一边,工藤新一把所有的秘密放在匣子里,现在终于将钥匙交到了自己所爱的女孩身上。

自己还承受得住这样的遗憾吗。江户川柯南想,大概是不可能了。

门把被按下的微小咔嚓声从里面传来,男孩正对着门站立,手里捏着属于工藤新一的电话,屏息凝视的等待着里面女孩的推开门。

楼道间寂静的好像只剩下他快速又剧烈的心跳声。

门慢慢打开一条缝隙,在屋内的灯光已经快要撒在江户川柯南的鞋子上时,里面那人的动作却忽然顿住了。

男孩在电话里面,听见了毛利兰带着复杂情绪的浅笑,随后,大门又被向里面拉去。

随着咔嚓一声,门彻底合上。

“兰......”江户川柯南哑然了片刻,才开口道,甚至忘记了将自己蝴蝶结形的变声器拿起来,“你不......打开吗?”

“我想已经足够了。”毛利兰柔和下面色,在沉默了许久后才悄声道,“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至于这个她大概已经知道了的秘密,就等着一切都结束那天,由工藤新一亲口对他说吧。

“......好。”江户川柯南像长发女孩一样笑了。他看着窗外,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些许,露出了一两颗微暗的星。

他挂断电话,在不知道多久过后,可能只有五分钟那么短,门重新从里面打开。

这次毛利兰没有任何犹豫,她打开门,对着站在门口一身小西装的男孩笑道,“柯南,欢迎回来。”

——

第七天是难得的艳阳天。

并不是周末的短假,毛利兰和铃木园子请了半天假,在上午的两节课后才从学校离开。

飞鸟雾的课桌就在两人的斜对面。这几天来,少年空空荡荡的桌子上是络绎不绝的鲜花。灿烂耀眼的向日葵、淡雅的风信子、桔梗、紫罗兰、郁金香.......各种颜色杂糅在一起,挤挤攘攘的堆在桌子上。

意外的,很少有最适合吊唁用的白菊,甚至连颜色都很少拘泥于纯白。

尚在学校、还没有成年的孩子并不如成年人一样在乎繁重的礼节,像是想要给一头白发的少年增添多一点色彩一样,送来的花反而大多数有着明艳的色彩,像是今天的艳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