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宫里的事也是国事,叶时雨这一日之内在浣衣局和养年殿里的一来一回,不消两日便传遍了朝堂之上,怀着各种心思的人自然也多了起来。

退朝后高靖南一般在养年殿的书房内处理奏章,也会接见些朝臣前来议事,若是说起朝政叶时雨通常出了书房在门外候着,于是便见着个熟人。

“叶公公。”来人一脸熟稔的笑容,躬身行礼,叶时雨也微微躬身,

“田大人好。”他回以微笑,“您怎么来京城了。”

“皇上让在下回京来任户部尚书,这便来了。”田启谄媚道,“当初在随宁府在下便看叶公公不是凡人,果不其然啊!”

“田大人真会说笑,不是凡人难道还会是恶鬼不成?”

田启闻言一愣,哪里会有人将自己比作恶鬼,想起关于喜公公的传闻他心中微微一抽,忙讪笑着接到,

“叶公公才是说笑了。”田启压低了嗓子,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到,“今夜在下有一物奉上,还请公公笑纳。”

叶时雨斜睨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可这不拒便是接受,田启一笑退了几步,“在下看皇上今日应是没空,便先行告退了。”

“田大人请,等下奴才会将田大人来过的事告诉皇上的。”

高靖南忙碌,叶时雨便也不得闲,好在现在上夜之事已不用他做,伺候了高靖南入寝,叶时雨便能回房休息,刚一到门口便见柳旭从暗处现身,一脸谄笑,

“公公可算回来了。”

叶时雨这才想起白日里田启的话,只是没想到柳旭竟与他有些瓜葛,只见柳旭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塞进了他手中,

“这是田大人孝敬您的。”

见他收下柳旭便赶忙告退,叶时雨进了房间点灯一看,竟是京中的一处府宅。

不愧是从随宁府出来的,一出手便是大手笔,这倒是合了他的心意,毕竟有些事做起来在养年殿还是不方便。

当然这事儿他依然没瞒着高靖南,他将地契老老实实的摊给他看,高靖南倒是乐了,

“你不是一直说着当太监以后没着落,这不就来了。”

“可这总归不太好。”叶时雨满目愁容,“这礼太大了。”

“他既愿意给你就收着,今后不当值的时候也能在宫外住住。”高靖南倒不以为意,“你便是老实,若朕真让你还回去,你可舍得?”

“那是有些舍不得的。”叶时雨有些羞赧地笑了起来,如雪般的脸颊也泛上了一丝绯红。

叶时雨自打回了宫就时刻紧绷着,唯有对他才会露出这种不设防的笑靥,这让高靖南极为受用,这宅子虽说算是借花献佛,但只要他高兴,他便愿意允了。

宅子毗邻京城最热闹的十字街,这地方寸土寸金不说,却是个闹中取静街道。足足五进大院儿莫说家具,就连仆役丫鬟都给配上,平日了他在宫中当差时,家里也有人收拾的妥妥当当。

田启的奉承功夫确实了得,不然也不能让他当了这些年随宁的知府,但这些佣人他也不能常用着,寻着机会要慢慢都换了才好。

田启消息灵通,在他去宅子的第一日便递了名帖,他看着主堂上坐着之人,说起来还是头一次见着叶时雨这种寻常打扮。

这样的叶时雨少了不少宫中的疏离感,倒像个富户的俊俏小公子一般,却又因在天家身边久了,整个人神清骨秀,气质不凡,让人不由得忽略了他的年纪。

“在下还未曾好好谢过田大人。”叶时雨命人奉上了茶,“这是明前的雪毫,便以茶代酒,以谢田大人厚爱。”

“不敢当不敢当。”田启姿态摆得极低,见叶时雨屏退了下人这才道,“在下在随宁府时便想结交公公,奈何没什么机会。”

“田大人有话便请直说。”

见叶时雨直爽,田启一笑道,“确有点小事,这在下来了京城,随宁府的位置便空了出来,有一人选想托公公美言几句。”

“田大人,叶某可不懂朝堂上的事,这……”叶时雨轻轻摇了下头,吹散了杯中漂浮的茶叶,轻抿了一口,“田大人还是尝尝这茶吧。”

“叶公公知道随宁府的状况,在下也不跟您绕弯子了。”田启站起来拱手道,“在下推荐的此人乃是我的学生,还望公公能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若是他接任了随宁知府,那必然不会亏待了公公您的。”

随宁知府因太皇太后早就属意给薛家人,这事儿如今正闹得皇上心中不痛快,高靖南当然知道随宁府是薛家的聚宝盆,当初他当皇子时还不觉得如何,可如今做了皇上眼看着这富庶之地要落在外戚手中,自然心中不虞。

叶时雨接过田启递上来的名帖,表面上皱起眉,心中确实松了口气,此人名字见过,还真是高靖南有意的人选,几次想朱批却没能下决心忤逆了太皇太后的意思。

但他仍是思索了半晌才道,“推一把倒也不是不能,至于有没有用便不知了。”

田启闻言大喜,忙不迭地说些客套话,然后极有眼色地告辞了。

过了几日,叶时雨见高靖南又摊开了这人的名帖,便趁着奉茶之时忽然感慨道,

“皇上,这天眼见热了起来,奴才倒是想念王府里的浮碧轩了,夏日里就数那儿最清爽。”

“那是你。”高靖南斜睨了一眼,“没事便跑去偷懒,朕哪有那闲工夫功夫,怎么突然想起王府了。”

“这不见着田大人便想起来了。”叶时雨边收拾批过的奏折边道,“奴才喜欢随宁府,也不知现下是哪位大人接任了。”

提及此事,原本还有心情闲聊的高靖南沉下了脸,这几日太皇太后催得紧,就连近日回朝的舅舅也提了两回。

“你觉着随宁府当让谁接任?”

“这种事奴才哪知道。”叶时雨像是被吓着了,但他又一思索,“无论是谁,那必得是能让皇上心里舒坦的。”

“心里舒坦?”高靖南不禁失笑,“朝堂上的事若这样简单便好了。”

“奴才可不懂那些,只觉得若是有人硬要让皇上心中不悦之人担了要职,那便是逆了天威。”叶时雨正色道,“无论是谁,敢逆了天威便是犯了欺君重罪。”

高靖南微怔,继而冷笑,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内侍都懂的道理,可那些位高权重者揣着明白装糊涂,此事他若妥协,那今后谁还能将他的话当圣旨,怕都要去太皇太后的福宁宫请旨了!

此事本又要掀起一阵波澜,可没想到的是,一直昏迷中的太上皇病情突然恶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