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文征回了家里, 到自己房间收拾东西,宋兰春今天就在家,察觉到她不对过去查看, 发觉她动作, 凝起了眉。

“你做什么?”

文征说:“这周交了离职报告, 准备走了。”

宋兰春讶异:“这么突然。不是才听黎纤说你转正了还要提职吗,这很好啊。”

“嗯,是很好。可能还是觉得现在的生活不是想要的吧, 不是很喜欢这份工作, 哪怕提职也对个人能力没什么上升空间, 算了。”

“那你准备去干嘛?”

“考学,读书。”

宋兰春脸色彻底变了。

她意识到文征这是为什么, 走过去,手撑到桌边,想了想, 放柔了声。

“文征,你知道吧,当初我们说过的, 这两年你还是好好待在姑母家,还是工作, 你看你在姑母家也过得挺不错的啊, 怎么好好的又要回去考学呢, 那多折腾啊, 这不是走回头路吗。”

文征收东西的手一顿, 垂眼, 轻叹一声气。

“姑母, 我知道您这些年对我很好, 有什么也和小纤一视同仁,我很感谢您。但希望您相信我确实不是因为对您或者谁的特别情绪才这样做。知道您一直觉得女孩子不用考试什么的,找个工作就可以了,我理解。但可能就和原来我说过的一样,我还是想做自己喜欢事情的,想考研、读博。”

“再说了,当初说两年。其实也差不多了,这些天我也存了一些钱,想着哪怕出去租房或者生活钱也够……”

宋兰春道:“可当初你说过会帮姑母应付那些后面的事,你知道你是姑母资助长大的,姑母这边……”

“姑母。”

文征轻轻打断了她的话:“对不起。很理解您着急的心情,但这次我可能确实要拒绝您,因为当初说了两年,那就是两年。”

宋兰春愣了下,看文征这样心里也明白了。

她怎么不知道文征,文征性子倔,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她要怎么说这孩子?难道过了那么久,还要道德绑架去让她做一些事?

宋兰春笑了:“知道你性子这样,这两年一直在心里记挂着。知道你放心不下你姨妈,总认为事情和我有关,可文征,你要知道世界是很复杂的,人为了一些事总归要放下另一些事。你要是觉得我不好,可我实打实资助了你十年,你觉得我好,那我也不认同,因为我确实有些事也挺自私。”

“你姨母那年肾衰竭,能怪我吗?她本来就晚期要死了,她身体弱做不了那么大的手术她迟早要死,哪怕做手术身体能抗住手术并发症风险?那颗□□,我使手段让医院先给主任的儿子怎么了,知道你们筹够了钱,你在心里怪我,觉得你姨妈最后死是因为我,可我难道就没有苦衷吗?”

宋兰春情绪忽然上来了,眼眶泛红,指着自己说:“我这些年一个人抚养黎纤长大,我跟她爸面和心不和,我一个人打拼事业要赚钱,我比不过家里的哥哥姐姐,你以为我能像你南津哥那样啊,我像人家那样随随便便就移民到美国去,随随便便过那种纸醉金迷的生活?我不行,我比不过人家有钱有手段,我哪怕出去拿个华伦天奴都只是基础款比不过人家妈妈随便带的顶级货。”

“我这些年还资助你,我砸了那么多钱,我知道我有时候很独断很过分,可希望你也能理解我一下。看在过去那些年的情分,忘了那些事。”

文征半蹲在行李箱前,听这些话时慢慢理里头的衣服。

她沉默,宋兰春突然起来的那点情绪在她面前一下有些熄了火。

片刻,她沉默,妥协。

“行,你要走就走吧,这确实是我欠你的。那年没让你读成研究生让你气成那样,一下子因为你姨母的事把研究生让出去,是我的错,我欠你的,你要读书就去吧,缺钱和姑母说,要多少都行。”

文征说:“姑母,其实我早就没在心里怪您了。”

宋兰春愣了下,看她。

文征抬眼,心平气和陈述:“或许那年是有过的。其实听您那样说的时候我是真的很生气,厌世,我很痛恨,我甚至站在医院走廊下一秒恨不得从楼上跳下去要让你们这些人心里不好过。我知道可能哪怕我死了也引起不了你们任何反思,所以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那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人有钱了甚至能影响另一个人的生命,想不出这些事的理论结果,所以,也就不想读书了。”

“说起来难道心里真的没有后悔过吗。或许是有的,做决定的那一刻我心里也很难受,可那时候想,人这辈子一咬牙也就迈过了,就如您所说,女孩子么,找个工作过一辈子也就算了,我也这样想,所以听您的和您签了协议,我听您的不怪您,我好好待在这里,我不把这些事和任何人说。”

“可经历了一些事,我突然也觉得一些观念有了变化……”

说到这,文征略顿,很多话涌上心头又不想表达。

她把行李箱合上:“嗯,所以做出了决定。”

宋兰春无言,望了她片刻,说:“你和那个张寄也分手了吧。”

“是。”

“嗯,分了也行。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本来也不喜欢你和他这门亲事,要真在一块,男方家庭条件不好还指不定受多少罪,那你去吧,以后走了有什么也别跟我说。”

宋兰春侧过身去,想出去,又想起了什么,终究还是抬不起脚步想再和文征叮嘱什么。

回头,只看见文征蹲那儿的背影。

身影纤瘦,还和过去那年坐医院病房一般如竹独立,不肯低头。

不卑不亢得令人有些痛恨。

话没说,就这么出去了。

文征说:“谢谢姑母这些年照顾,真的感谢。”

宋兰春脚也没停,拿东西出了门。

之后,家里只剩文征一人,东西都收拾好了,但她也不是今天就走,下周工作还得去交接,她还是得多待两天。

她知道宋兰春还是不想她走的,毕竟这么些年都有感情。

人心都是肉长的。

她接受宋兰春两年后的愧疚,但仍旧不接受她两年前的做法。

夜晚风大。

文征独自一人在家里太冷,不想做晚饭,就独自步行去了街道附近的便利店买东西。

拎了一袋子付过钱,之后沿熟悉的石板路往回走。

天际已经完全黯淡了,她望着这一条路的路灯,这一排熟悉的房屋。

文征忽然想到那年自己的心理。

她为什么这样。

当时她望着这片天,忽然不知道哪里属于自己。

文征想着。

难道她不想读研究生吗?

她不想有更好的未来,给自己打拼吗。

可姨母去世那天,她的世界观崩塌了。

她在外面看了宋家这栋房子好久,十年,读书有什么用呢,有人在乎吗,他们不在乎,他们只在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