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长夜像是一个典型的纯澈少年,眼睛里只有无害的孺慕之情,与李还寒和秦钧都不同。

会哭会撒娇的孩子总是更招人疼一些。江应鹤看着少年圆润漂亮的眼眸,心里的父爱顿时难以抑制地翻涌而出,他看了一下长夜手上的伤,声音略温和了些:“才刚刚入门,你师兄对你,确实严苛了点。”

长夜可怜地往他怀里蹭,小声道:“李师兄好像不喜欢我。”

“怎么会呢。”戴了几十年爱徒滤镜的江应鹤道,“他对其他同门都不吝指点教导,对待你,会更亲厚的。”

他微冷的白皙指尖停在剑伤边缘,掐了一个决,一股寒凉的灵力覆盖在剑伤上,将那股刺痛慢慢地抚平。

长夜悄悄地看着他,脑海里中想到李还寒那双血光烁烁的眼眸,轻轻扯动了一下半脸面具掩藏着的唇角。

——亲厚?那个疯子护食得要命,若他真的只是一个天资卓越的平凡少年,恐怕他的骨灰都能让那位“温柔体贴李师兄”给扬了。

即便是现在也不好受。长夜滚动了一下喉结,将漫上来的一口腥甜血液咽下去,注视着江应鹤的眉宇。

他沉睡得太久了,江应鹤是他睁开眼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寒性功体的灵力覆盖在伤口上,剑伤逐渐地愈合。烛影微动,似将他这位冷如霜的师尊都照化了,透出一股别样的温柔。

长夜靠近了一些。

江应鹤将他手上的剑伤治愈好,抬头时才发觉对方靠得这么近,小徒弟的气息暖暖的,眼神也清澈至极,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底。

“师尊。”他的声音也软软的,“能不能陪夜儿睡,今天下雨了。”

“下雨?”江应鹤抬眸看他。

长夜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儿,才迟疑地道:“我……我被那个妖怪拖进冰原时,就是一个雨天,我有点、有点……”

他长得实在太好了,外貌上有一点雌雄莫辨的感觉,即便戴着一半的面具,也属于男女通杀老少咸宜的那一款,杀伤力简直无论性向地全方位覆盖。这时候眼里含着泪,有点楚楚动人的感觉,让江应鹤心里的同情和垂怜直线上升。

他止住长夜的

下半句话,揉了揉少年乌黑柔顺的发丝:“别害怕,有师尊在。”

江应鹤其实很不会安慰人,但这句话倒是出乎意料的有效。

长夜看着他点了点头,随后埋进师尊带着一缕冷淡香气的怀中。这只刚刚醒来的大妖实力未复,却已经在想着应该保护一下这个过分善良的人类修士了。

能在冰原上对妖精们一视同仁的修士,总不能被那只红眼睛的魔修糟蹋了……就当是解开他冰封的报答。

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来掩饰对这一分关怀和温暖的微妙喜爱。

雨声淅沥,梦境安稳。

或许在很久之后,他会突然想起这些谎言,想起这时千万分之一的怦然心动。

————

阿江师尊系统的进度条卡住了。

江应鹤一边擦拭忘尘剑,一边看着不动的进度条,内心有那么一丝丝的焦灼。

长夜修行勤勉,进度一日千里,还寒已经元婴大圆满,仅差一步便可涉足元神期,钧儿虽然在外面历练,但以他修行的进度,也不该进度条不动……

江应鹤望着右上角的培养进度条,对系统再度产生了一点儿技术上的怀疑,甚至开始觉得这可能不是只记修为的,也许也有别的参考因素?

正当他对着系统的培养进度条琢磨的时候,清净崖之外猛地响起一声剧烈的碰撞,连玄门外的鹤灵都被震醒了,在门外低叫了几声。

随后,玄门猛地洞开,一只形状丑陋的庞大凶兽堵住了玄门门口,痛苦嘶吼着狂叫了几声,扑面而来的煞气几乎能将人冲倒。

江应鹤移过目光,看着这只凶兽身上插着的那把银灰色长剑。

好像是……钧儿的佩剑啊。

这一声妖族震吼,不仅惊动了清净崖,简直吵醒了整个蓬莱派。

还没等江应鹤说话,这只凶兽就像被这把长剑插漏气了一样,化作一个扭曲的人形倒在玄门门口,一个穿着暗色长袍的身影立在扭曲人形的身畔,从凶兽的脊背上拔出斩运剑。

秦钧挽剑入鞘,朝着江应鹤拱手,脸庞线条锋锐鲜明,那双铁灰色的眼眸间透出一股强烈实干派的气质,给人一种就是杀了同门师兄弟都能先斩后奏的感觉。

“师尊,”他是听到江应鹤出关的消

息后才赶回来的,此时见到,神情露着愉快,“这只畜生半路袭击了弟子,弟子才将他逮回来的,一会儿拿剑割碎了内丹,喂给鹤灵吃。”

江应鹤一时竟找不出话语来回,他看了看地上扭曲痛吟的人形,道:“元神妖族,这是妖君九婴座下的门徒?”

秦钧道:“一个畜生而已,我听说师尊收了新的弟子,是在妖族聚集的冰原之上,让师兄看看……”

他单手按剑,转过头看向因听到妖兽嘶吼而过来的长夜,见这位带着半脸面具的小师弟倚靠在树木旁边,看上去有些害怕地望着自己。

“你师弟之前让妖族伤了脸,他体内的经脉被寒冰冻碎了,极难修炼。”江应鹤道,“钧儿,你不要吓他。”

秦钧点了点头,他脚边上的那只妖族见到长夜,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嘶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吐出一口血,低头撞在地面上,连看都没有再敢看一眼。

秦钧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小师弟吃过亏,是不是很厌恶这些邪道妖孽?”

长夜品味了一下“邪道妖孽”这四个字,扫了地上的妖族一眼:“安静修炼的妖族,与妖族内的邪修,好像不能混为一谈吧,不过魔修和鬼修、祸害一方、涂炭生灵,就不必好好区分了,对不对,师兄?”

秦钧盯了他一眼,随后转过目光移到江应鹤身上,才发现自家师尊这一秒钟没看见,就已经跟地上那只凶兽靠得很近了。

江应鹤心平气和道:“九婴妖君与人族早有契约,你袭击本座的弟子,如同放弃契约内容,交由我等处置。”

地上的凶兽动了动,抬起眼看向面前这个一身仙气儿的修士,身上被斩运剑穿出的窟窿还在流血。

旁边那个戴着面具的少年身上,透出一股只有血脉纯正的妖族才能感觉到的恐怖气息,他最后的挣扎都在看到长夜时没了力气,更别提身边这个看似元婴期实则不知道什么实力的秦钧。

江应鹤叹了口气,对秦钧道:“妖族之中,的确不能一概而论。你也不要徒造杀债,万物有灵,对以后的天劫没有好处。”

秦钧什么时候理会过天劫艰难与否,他本就是天道最不认可的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