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2/3页)

鹿鸣将门关上,添茶倒水,举手投足间没有任何特征,雌雄莫辨。

许清如确定四下无人,门窗关好,这才出言相问:“阿寅,是出了什么岔子吗?”

周寅不解:“没有呀,是怎么了吗?”

许清如问:“那鹿神医……”

周寅一指鹿鸣:“鹿神医就在那里呀。”

鹿鸣缓缓抬头,双目如洞庭晓月,皎皎生寒,面如玉树堆雪,清冷动人。

许清如瞠目结舌,方才全然没有认出这是鹿鸣,惊得下巴要掉:“鹿……鹿神医!”

鹿鸣毫无羞耻感地平静冲她颔首,算打过招呼。

许清如晕头转向,作为旁观者,她远不及女装的鹿鸣镇定,好一阵才缓过神来,不尴不尬地笑笑:“我眼拙,方才没认出来。”

周寅唇边漾开一个微小的笑弧,带着浅浅得意地问:“果真吗?是我为他妆扮的。”

许清如被她这副少女模样感染,夸赞道:“你最厉害。”

鹿鸣望向周寅的目光温柔,他眼睫低覆,将情绪掩下。

周寅害羞起来,腮生红霞,不好意思地别过眼去。

门忽然被敲起,许清如眉一拧,端起架子问:“谁?”

鹿鸣低下头去,只看脖颈与肩背让人觉察不出不对劲儿。

门外道:“女郎,老爷听说你有客来,特意派我来知会一声,让你带着客人到正堂去让老爷招待一番,也不失礼数。”

当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许清如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却未失态,沉着应对:“我知道了,一会儿我便带周女郎过去,请让父亲稍等片刻。”

“哎!”门外应下,接着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听起来是传话去了。

许清如揉揉额角,同周寅道:“阿寅,我父亲要见你。”她说罢又看向鹿鸣,有些发愁,思考起要不要干脆将鹿鸣留在这里,自己与阿寅去见父亲。

“啊?”周寅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像是不明白事情怎么又与许清如的父亲有关。

“我思虑不周,没考虑到我父亲今日在府上休沐,抱歉。”她这句抱歉既对周寅说,也对鹿鸣说。

周寅很没主见的样子,颇依赖地望向许清如问:“清如,该怎么办?”

许清如沉吟,很快答道:“我们须得过去,还有鹿神医也要一道过去,单留你在房中太奇怪。”

周寅温顺地道:“都听你的。”

许清如劝慰:“不过我刚刚都未认出鹿神医,我父亲不见得能看出他是男子,咱们且安心去就是,万不能他未自己发现什么,咱们却紧张得让他瞧出端倪来。”

周寅煞有其事地重重点头:“是。”

鹿鸣依旧不冷不热,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实际上许清如心中远不及她口中说的这样冷静,她同样不安,但她惯于做主心骨,所以不会暴露弱点。

许大人主管吏部,为吏部尚书。他美须髯,五官端正,衣衫过分干净整洁,丝滑的缎面之上不见一丝褶皱,可见是个极讲究的人。

他彬彬有礼,看上去是位慈父。见到许清如带周寅入内,他甚至起身,躬亲倒茶去。

“父亲。”许清如款款道,“这位是周女郎,我的同窗。”

周寅娇怯怯地同许大人见礼,温声叫道:“伯父。”

许大人和和气气,摆手道:“不必多礼,快请坐下。”他看了眼少女身后高挑瘦长的丫鬟,很快便挪开了眼。

许清如悄悄松了口气,拉着周寅一起坐下。

许大人温和开口:“今日我歇息,正巧在府上,若不出面待客倒是失礼。”

他拿过刚倒好茶的茶杯分别放在二人桌上道:“可是打扰你们二人说话了?这里同你们道歉。”

周寅顿时显得万分惶恐,起身接过茶盏,很恭敬道:“并不曾如此,还请您莫出此言。”

许大人一时惊讶,并未见过此等架势,神情僵了一僵道:“我不过开个玩笑,周女郎不必紧张。”

周寅这才谨小慎微地坐回原处。

许大人为了掩饰尴尬笑道:“清如,你这同窗有些拘谨。”

周寅顿时面红耳赤。

许清如当即出言为她解释:“阿寅胆子小,还请父亲见谅。”

许大人一顿,转移话题,似是喟叹:“不说这个,倒是少见清如请朋友到家中做客,想来你二人是很好的朋友。”这话不假,因她母亲之事,许清如从不请任何人到家中来。是以这次听闻她请人到家中做客,他便有些怀疑她是不是请了什么人来。

眼下看来倒是真请了同窗回家,且她这同窗倒是……

许清如轻咳一声:“父亲。”

许大人便呵呵一笑,俨然一副慈父情态:“哎,每次说这些你都是很不好意思。清如这孩子自小主意就大,平日也争先要强,让我颇为头疼,生怕她交不到知心好友,今日终于让我放下心来了。”

许清如很受不了父亲当众揭她的短,这令她感到尴尬极了,于是声音之中带了淡淡恼意:“父亲!”

许大人对她摆手笑笑:“我今日高兴,容我多说两句。周女郎,清如性子强硬,平日还请你多包容。”

许清如见无法阻止,索性将眼一闭。她父亲总是这样,最爱在她朋友面前说这些话。过去她也曾请过朋友到府上做客,然而她父亲屡屡如此,还说些别的,让她再没有请人回家的兴致。

时日一久她都忘记此事,然而今日旧事重演,她深有一种要钻进地缝之感。

周寅连连点头:“清如是很好的人,没有什么包不包容。”

许大人纳罕,倒没想到周寅会有如此反应。他看向许清如,只见她闭上的眼复又张开,顿时又道:“清如不爱请朋友到府上来的原因……想来你也该有所耳闻。”他迂回半天终于说到正题。

周寅无措地看向许清如。

许清如却出乎许大人的意料,并没有因他提及此事而愤愤走人。她今日显得镇静无比,像是并不在意在旁人面前提起她的疯母亲。过去他每每谈到此处,许清如总会怒而起身走人,听不得这些。

即便如此,许清如也只是不想在别人面前提及此事,而不是耻于有这样一个母亲。这么久了,她依旧很将她母亲放在心上,而不是恨她让自己丢人了。只要在府上,她就会日日去看她母亲数遍,甚至亲自照顾。

许大人的目的一直未曾达成。

“她母亲是个疯子。”许大人叹息着说出这么一句,眼眶微热。

许清如手攥成拳,并不能对此言全然无感。因为身边坐的是周寅她的负面情绪才能小上一些,她不理解为什么家中每次有新来的客人她父亲总要说上这么一番话。

就好像生怕别人不知她母亲疯了一样。

“不过无论她母亲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对她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