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第2/3页)

周寅困惑。

“我父亲在人前形象实在太成功,陡然这么说,我祖父大约会以为我有病。若他半信半疑,将我父亲叫来对峙,那才是最糟糕的。”许清如深吸一口气,只是在脑中幻想场景都会忍不住打颤,“我一定不是我父亲的对手,他只要三言两语就能轻而易举得到我祖父的信任,而我除了这两片瓷片,根本没有切实证据。纵然有鹿神医为我作证,难保我父亲不会将责任都推到下人身上。到时候我母亲再也别想好起来,恐怕我也会……”她语速飞快,呼吸近乎困难。

周寅握住她冰凉的手安抚道:“清如,还没发生。”

许清如这才从幻想中脱身,沁了满头冷汗。她如抓住溺水稻草般攥住周寅手,极速呼吸,上不来气。

她同周寅理了一遍后发现此举并不可行,一旦稍有差错,她与母亲便要万劫不复。她冒不起一点风险。

“怎么办?”许清如喃喃,“不能与父亲撕破脸,难不成只能看着母亲越来越疯。再过几日便要入宫,到时候我就更加照顾不到母亲。”

周寅问出疑惑:“清如,我记得你母亲性格强势?”

许清如被她打岔,怔怔接话:“是。”

“那你父亲是怎么无声无息买通她身边所有人的?”周寅诧异。

许清如一悚,头脑清醒过来,找到另一条路。她豁然坐起,一下子有了精神般道:“阿寅,多亏你提醒我。”

周寅迷惑:“我提醒……什么了?”

“我母亲院子里两个陪嫁婆子对她绝对是忠心耿耿。”许清如因似乎找到出路而兴奋起来,凑近周寅,“我想她们之所以会喂我喝药也是同样被我父亲骗了,以为那是安神药。”

她强让自己冷静下来,自顾自道:“但也不能完全肯定,万一她们背叛了母亲。”

周寅静静听她分析,默不作声。

许清如眼中跃动着稳操胜券的神色:“我先去查清这二人家人是否被人控制,若被人控制,想来是我父亲所为,我再想别的办法。若没被控制,便由我来将他们制住。我是信她们对母亲忠心耿耿的,可是总要有个保障。父亲能骗过所有人十余年,阿寅,除了你我不敢再信任何人。”

周寅很受宠若惊地表示:“清如,我不值得你这么信任的。”她难得说实话。

偏偏许清如以为她是在自卑:“你值得。”

接着许清如说,周寅听,将计划更加完善,只有一点。

“可府上现在我谁都不敢信,不知能将找人的大事托付于谁。”她计划得好,只是在人手上头疼起来。

“麻烦鹿神医一下呢?”周寅提议。

许清如不由苦笑:“倒是别无选择了。过去我一直以为自己运筹帷幄,统筹全局,如今才知道自己什么不是。我下意识还是依靠着家中,一旦得不到家中的帮助,我便什么也没有。所幸我过去攒下不少私财,不至于如今什么也做不了,瞪着眼干着急。”

周寅为她辩解:“你已经很厉害了,换做谁来,都无法像你一样应对得这么好。”

许清如深受打击,却不忘与周寅道:“阿寅,你记着,一定要慢慢培养自己的心腹。要身世清白,自己所选,切莫是家中之人。”

周寅温顺听着,附和点头。

许清如抬手遮住眼睛:“我一直以为哪怕母亲疯了,但家中依旧和睦,父亲爱母亲也疼爱我,没想到全是假的。全天下再没有这样的父亲,再没有这样的家了吧?”

周寅淡淡看着她,竟然一笑道:“我听过更惨的故事,你想听吗?”

许清如将手放下,惊奇地看向周寅:“什么?”

周寅微笑:“是鹿神医说给我听的。”

许清如却眉头微皱:“你与他很熟吗?”

周寅认真思考,一本正经地回答:“是朋友。”她这样诚心诚意的态度反倒让人难往男女之情上去想。

许清如不知为何悄悄松了口气,鹿神医虽然是个好人,却配不上阿寅的,也护不住阿寅。她点点头表示了然,自然地转移话题:“是什么故事?”

周寅将书放下,作认真讲述状:“同样是一家人,不过这家父母与你父母并不相同,不睦直接显示出来,连掩藏都懒得。”

许清如仔细听着,不由叹息:“那何必结为怨侣,害人害己。”

周寅只笑:“不止结为怨侣,他们还有了个女儿。”

许清如眉头皱得深深,很同情:“真可怜。”倒也不好说她与这女孩谁更可怜,一个家庭不和摆在面上,一个都是假的。

“父亲对这女孩不闻不问,也从不曾碍于人言去看发妻,竟就这般过去了十年有余。”周寅语气轻灵飘忽,空幻动听。

许清如眉头拧得更紧:“如此不负责任。”

周寅继续:“一日二人偶尔在府上相遇,那父亲头次见到不过十余岁的女孩竟然动了歪心思。”情绪无波无澜。

许清如欲呕,牙齿打颤:“他怎么敢!”

“他虽不中意发妻却一直也未曾纳妾,旁人一直以为他是被与发妻之事打击惨了,谁知道他根本对适龄女子不感兴趣,而他真正喜欢的,却根本无法启齿。”周寅慢条斯理道,“是以他开始扮作慈父。最熟悉自己的人莫过于自己的仇人,女孩的母亲很快察觉到不寻常,恨极,趁人不备将男人杀死,而后被官府羁押斩首。”

许清如听着听着哽咽起来,带着哭腔低低叫了一句:“母亲。”她母亲若清醒着,遇到此事一定是同样作为。

许清如抽抽鼻子追问:“那女孩现在怎么样了?”

周寅摇头:“并不清楚,是鹿神医给我讲的呢。”

许清如久久无法平静,躺下拉上被子蒙起头哭了一阵,末了道:“活在世上谁都不容易。”

周寅重新拿起《心经》来看,仿佛只是随口讲了个故事。故事之所以被称之为故事,就是因为其中有虚构成分的存在。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对母亲道:“母亲,我可以杀了他,不留任何痕迹。”

她也记得清楚母亲当时被吓坏的神情,那样的惊惧不安。

……

“阿寅,你睡了吗?”许清如翻来覆去,条条桩桩件件使得她怎么也睡不着,最终轻声问道。

周寅声音含糊:“还没有。”只是怎么听都像被人从梦中惊醒。

许清如当即感到抱歉:“对不起,吵醒你了。”

“没关系,我还没睡呢。”周寅翻身,由平躺转为侧躺,在昏暗的房中与她对视,“你睡不着吗?”

“是。”许清如应声,在这样的环境下不敢看周寅清澈的眼,随口道,“若睡不着,你平日都念什么经?”

周寅笑:“我念给你听?”

许清如想了想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