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陛下。”清和如醇厚美酒的女声响起, “良驹性烈,看得我手痒难耐,愿陛下允我一试。”

众人循声看去, 只见戚太傅家的女郎亭亭而立, 一副落落大方的优雅模样, 让人产生一种莫大的割裂感以及不可置信。

是开玩笑吧?

或许不是面前的女郎说的?是他们看错人了?

戚杏的外表的确很有欺骗性,应戚太傅的要求, 她从外貌上看实在是个礼数周全最典型的高门贵女, 是以说出要试一试这种话时所有人都觉得恍惚。

皇上也觉得恍惚, 迟疑地道:“戚女郎?”看样子同样不敢相信这话是出自戚杏之口。

戚杏盈盈下拜:“愿陛下允我一试。”她这样说便是再跑不掉,确然是主动请缨。

除女孩子们之外几乎所有人都讶然,完全想不通戚杏怎么会自请驯马, 尤其还是在看到王二郎君重伤之后,一时间人人没反应过来,是以场上一片缄默。

女孩子们同样轻轻皱眉, 倒不是不看好戚杏,一来担心她不小心受伤, 二来戚太傅也在伴驾,他对戚杏向来要求严格,如今看到戚杏要去驯马只怕是要气死。

果然他先众人一步反应过来, 锐利且严厉的目光在戚杏身上一扫, 使得她下意识一颤, 而后她噩梦似的沉稳嗓音响起:“戚杏。”

戚杏沉默地垂下头去,从善如流地摆出时常应付祖父的态度, 却也不肯起身, 显然打定主意要驯这个马。

戚太傅固然愿意为皇上排忧解难, 但他更不愿意戚杏抛头露面, 尤其还是做驯马这样不淑女的事情,且她又不一定能成,所以两相权衡之下他决定不让戚杏做这件事。至于戚杏的意愿,则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更通俗来说就是,那不重要。

他进一步开口:“陛下,她从小被我惯坏了,如今行事没个分寸,不过是小女孩玩笑,还请陛下莫要见怪。”直接替戚杏将事情挡了。

戚杏正要开口,只听皇上笑道:“戚女郎一个女郎都愿为大雍分忧,其心可嘉。只是驯马并非玩闹的小事,这可不是一般的马,你看王二郎这样有些底子在的都被摔成这样。你若是受伤,戚太傅可是要怪孤的,好了,快起来吧。”这话很不中听,什么叫一个女郎愿为大雍分忧。

他似乎终于想起还有王栩这个人,对身旁大太监道:“传禁卫军来,将王二郎君抬出救治。”

大太监应下交代,传话给内侍去做。

戚杏终于插得进话,态度严肃:“陛下,臣女并非玩笑,是真心愿为陛下排忧解难,臣女不怕受伤,也自信有这份能力,请陛下许我一试。”

戚太傅眉头一皱又要阻止,沈兰亭见状立刻上前,十分亲昵地到皇上跟着摇着皇上的手臂道:“父皇,戚女郎真的很厉害的,你就让她试一试嘛。女儿有信心,戚女郎一定能将那匹不听话的坏马驯服。”

皇上纳罕:“你倒是对戚女郎有信心,若她磕着碰着可怎么办。“他已经隐隐意动,若是戚杏一人相求他定然不会答应,但晋陵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且说得信誓旦旦,让他不由有两分犹豫。

戚太傅老态龙钟,还想阻止,戚杏眼疾嘴快,抢在祖父开口之前先一步开口:“陛下,请允许臣女一试,若受伤了,臣女与祖父也不会有半分怨言。”刚才祖父替她发言,现在她替祖父发言,总之戚太傅总不能在这时候说臣很介意。

皇上得到戚杏的这句保证更加意动,只是还未松口。

此时此刻,戚太傅也不好再说什么。若再开口,未免显得自己自己太不识大体。连孙女都愿为陛下分忧,他又怎能说个“不”字?只是不能说不归不能说,他早已决定无论如何此时过后要狠狠教训戚杏一番。

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她也该安分老实了,没想到和小时候比竟然丝毫未变,阳奉阴违倒玩得越来越好了。

皇上笑道:“好了,不管孤答不答应,戚女郎,你先起来。”

戚杏大着胆子道:“陛下若不答应我便不起。”

威胁人也是一件很讲究技巧的事,尤其是威胁上位者,哪怕有足够的筹码,一旦表现得过度强硬在事后都很容易遭到报复。

而如戚杏这样的威胁却容易让人感到愉悦,因为她看起来是为了皇上与大雍的利益而在进行威胁。且她的方式实在简单,并不会让人感到被耍心机的冒犯,还为皇上找了允许她去驯马的台阶下。

皇上没有理由不答应。

但他还是摆出无奈的神情,就像是最和蔼的大家长:“你这孩子……”仿佛戚杏是他的孩子一样。

“请陛下允许我一试。”戚杏翻来覆去只有这句话,听起来决心强烈。

皇上叹一口气:“好了,孤允许你去试试……”

戚太傅面色更沉,想到戚杏极大可能暴露她力大无比的能力他就忍不住闭了闭眼。一个力大无比的女郎哪里能做皇家的媳妇?

戚杏欣喜万分地起身,雀跃道:“谢陛下。”

“不过,安危第一,你千万不可像王二郎那样逞强,见有不对一定要立刻下马,禁卫军就在马场外,若有不慎会立刻进去保你周全。”皇上殷殷叮嘱,貌似仁德。

彼时王栩刚被禁卫军抬出,太医院连忙赶来救治,皇上却未施舍一眼。

而戚杏与王栩错身,向马场中走去,皇上只将殷切的目光放在她身上,简直要将压力变成实质。

好在戚杏并不是真为了皇上与大雍才去驯马的,纯粹出于个人爱好。汗血马只此一匹,今生有没有幸再见到都要另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因而她哪怕冒着被祖父责怪的风险也不肯放弃这次机会。

她自女孩子们身边离开,女孩子们小声为她加油,全然相信她,也为她赢得这次机会而高兴。

她经过祖父戚太傅,很镇定地根本不去看他,眼不见心不烦,有什么事等事后再说。她很有船到桥头自然直,得过且过的优良品质,不然也不能在戚太傅的高压之下成长得还算正常。

不比王栩,戚杏一进马场直接将裙摆整整齐齐地撕去半截随手丢在地上,足尖轻点直截了当地向马儿飞去。她裙子下穿了正统的绸裤,走路带风,如此一来再没有什么拖累她行动,也并不显得失礼。

只是她隆重的长裙下还套着裤子这一举动实在很让人不解,简直就像时时刻刻准备撕裙子和人打架。

戚杏也的确是这么想的,她时时刻刻准备着万一有突发事件发生好不用被束手束脚。她自觉自己在武力上高于旁人,也该多一份准备以防万一。

惊呼声响起,人们既惊讶于她撕裙摆时的干脆利落,更惊讶于她竟然会轻功。

谈漪漪偷偷看了一眼戚太傅的脸色,沉得不能再沉,简直阴得能滴下水来。她戳戳周寅,悄悄指指戚太傅让之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