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皇上到崔骜那里时只见一群太医候在门外。知道崔骜已经醒了,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他心情顿时轻松许多,甚至出言打趣:“怎么都在门外等着?辛苦了。如今小将军已经醒了, 实在是尔等之功, 孤会论功行赏, 请诸位莫要推辞。”

即便皇上说了不要推辞这种话,太医们还是要谦虚谨慎道:“不敢当, 不敢当, 是崔小将军自个儿身体底子被您养得好, 这才能挺过此劫。我等……我等不过是尽绵薄之力。”

皇上很满意他们这等有分寸的模样,心情更佳:“毋需自谦,孤明白尔等尽心竭力。”

太医们便不再推辞了, 纷纷下拜,感激涕零:“多谢陛下。”

受到旁人的顶礼膜拜,皇上笑起来道:“好了, 如今崔小将军已经大好,你等也不必一直在此处候着, 留下几人就可,其余人回去好好休息。”

一顿,他后知后觉又问:“人现在醒了, 可还需要什么?”

太医答道:“还需要喝几剂汤药观察着。”

皇上摆手:“安排下去。”

“已经备好了, 只是……只是崔小将军一醒来情绪激动, 还未能喝下。”太医为难地道。

皇上这么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又是崔骜生事, 不肯喝药了。他点点头表示明了, 倒是下意识忽略崔骜情绪激动之事。因为崔骜的情绪起伏很容易很大, 时不时就会因为莫名其妙的事儿变得阴沉或是暴戾。皇上也理解, 毕竟崔骜经历过那样的惨剧。

“将药给我,我进去看看,你们留两个人下去歇息吧。”皇上吩咐。

说要将药给皇上,也不是真将药碗就递给皇上。皇上万金之躯,怎能做拿药碗这等粗活?自然是要将药碗交给皇上身边的大太监的,大太监拿着药碗随皇上入内。

崔骜沉淀了一会儿已经没了方才的激动,闭着眼睛用被子里面儿将嘴上的血迹擦去,再翻着藏好保证自己不会因看到血而发疯。

他略阖上眼,实际上脑海中什么也没想,只在放空。他足够心烦意乱,反倒因为要想的事情太多而想不过来,索性不想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崔骜也不是个会为难自己的人。

门被推开,崔骜僵硬骜略偏偏头,见皇上来,微微动了动,作势要起身。他真的只是做做样子表示自己要起来,实际上他根本起不来。没了刚醒来那股因担心而暴起的冲劲儿,他浑身疼,完全起不来。

而皇上也不会真让他起来,远远看见他还要动忙将人喊住:“你好不容易醒了,就别折腾了,孤不缺你行这一次礼。”

“是。”崔骜应下,老实下来,这下反倒是皇上不大习惯他这么安静。

皇上大步走近,见人只能直直躺着的脆弱模样,不由当真产生了些真情实感的心疼来。他叹一口气,再张开口又是习惯性的表演:“是孤不好,没照顾好你,有愧于崔大将军。”他说着说着要潸然泪下,眼圈都红了。

崔骜动动嘴唇劝道:“非您之过,是刺客之过。”

皇上闻言深有同感地点头:“没错,是那些胆大包天的刺客之过!”

他转而看向崔骜,神情缓和了些:“你且放心,孤绝不轻饶他们!”

崔骜眼神一寒,想到那些人便只有厌恶,问:“陛下,关于行刺之人可有些头绪了?”

皇上一僵,着实还是没有什么头绪,但对着崔骜,尤其他刚刚又夸下海口,实在不好说什么没办法的话,只好含糊道:“京兆尹已经在查此事了,放心,孤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多谢陛下。”崔骜是真的感激。

大太监将药碗放好,为皇上挪了凳子让皇上坐下,还不忘提醒皇上催崔骜喝药:“陛下,药再放就凉了。”

皇上想起此事道:“是,太医交代了你要喝药,怎么又耍脾气不肯喝呢?孩子气。”

崔骜也不扭捏,只说:“刚睡醒时心中百感交集,因而没喝,我现在喝。”

大太监将药送去,崔骜就着他的手把药碗里的药一饮而尽,毫不怕苦的样子。

“最忌病重多思,你放下心,不要多想,便是天塌了也有孤在。”不得不说皇上对崔骜还是很好的,不管他有什么想法,但给崔骜的待遇都极佳。

“是。”崔骜想了想还是道,“周女郎还未醒,我……我有些担心她。”

皇上听得不由将眉一挑,露出些感兴趣的神情:“还未问你,怎会与那周女郎去东山的?”

崔骜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他也并不想在此时让皇上知道他对周寅的心意,毕竟皇上对他的宠爱他是知道的。万一皇上得知此事后直接赐婚或是对周寅多加挑剔,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我将她参加秋狩的事情搞砸,觉得对不起她,便想赔她一次狩猎,谁知遇上这事。”崔骜尽量冷静表达,以凸显自己的理性。

殊不知皇上听他这三言两语早已弄清楚他心中所想,还暗自觉得怪好玩的。对于崔骜日后娶妻之事他也有过诸多想法,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崔骜的妻子绝不能有一个家世强大的母家。

此事其实颇令他头疼,毕竟他向来疼爱崔骜,若日后直接给他指个家世不盛的女郎叫他成婚,一来崔骜愿不愿意是一回事儿,二来众人见他疼爱崔骜却赐了他这样婚事,未免前后矛盾,总会怀疑他对崔骜是否真心善待。

但崔骜竟然对晋陵的伴读有意,而这周女郎的身世背景他早已查过,父母双亡,甚至比他原意想中崔骜妻子的母家还要再可怜些。

实在是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若崔骜直接向他求娶周寅,他便顺水推舟将人指了,而在外人看来这更是他对崔骜百依百顺的表现,崔骜还能拥有一个母家示弱的妻子。

只有一点。

当初周寅被选为晋陵的伴读时是晋陵刻意要求多加这么一人,而他当时同样派人查过此事,是三皇子沈兰息刻意去求了晋陵要加上这么一个人。

如此一来事情便有些复杂了。

若是日后沈兰息同样向他求娶周寅他该怎么做呢?

皇上当真有些举棋不定。若说沈兰息,他对之是有千百愧疚的,毕竟他的母妃当年为他而死,此等真心他十分珍惜。但凡沈兰息任意求娶一个旁的伴读,他都会爽快应下再去为他询问那家大臣的意见。至于沈兰息的另一半母族是否强盛却并不重要,毕竟他有先天之疾,天生无法继承大统,便是女方母家再强也无法。

但崔骜与沈兰息撞上,他还是真的不好说该偏向谁。

皇上这厢思索着,那边崔骜看皇上并不接话心中不禁犯起嘀咕,试探着叫了一声:“陛下?”

皇上被他这一声唤回神智,心中虽还在苦恼,却笑对崔骜:“孤知道了,原来你是为这事烦忧。安下心来,她只是身子骨弱外加受惊过度因而才未能醒来,今日之内应当就能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