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天

事情的真相,自然还是要告诉晓兰的,毕竟晓梅已死,这是无法掩盖的事实。

顾清带着谢芷蓁回府,素绢看到驸马终于把公主送回来了,连忙上前把谢芷蓁扶下来,原本她分寸掌握得极好,知道公主不喜她的触碰,所以扶的动作都是隔着宽大的袖子。

或许是许久未曾驾马,谢芷蓁刚下马的时候一不留神差点摔了,好在素绢及时反应过来抓着她的手,扶住了谢芷蓁的身子,这才没有让她摔了。

但下一瞬,谢芷蓁下马后,扶着马匹干呕。

可现在早已到了午膳的时间,加上她心里疲惫又是公主府、郊外轮回颠簸的,早膳吃的那些东西早就消化完了,只能勉强呕出些酸水,眼眶泛红,长卷的睫毛染上些许生理泪水,看着可怜极了。

素绢看了眼公主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心,亦有些不知所措。她不太明白公主好好的怎么干呕了起来。

顾清连忙下马,看了眼素绢刚扶过谢芷蓁的手,心中一阵茫然。

蓁蓁现在都严重到这种程度了吗?

不过她也知道,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解开谢芷蓁的心结,三日后她便要去战场了,一去少说一两个月,所以这三日内必须尽快解决这件事。

顾清让素绢备了些酸的点心和汤水,看看能不能缓解谢芷蓁的干呕,谢芷蓁却摇摇头,坚持要先见晓兰,先把晓梅的事解决。

素绢看着身体明明很不舒服,却还是一回来就坚持要见晓兰的公主,不知内情的她心里对晓兰越发不满,但见驸马都帮着公主,让人把晓兰带来,她又不能说什么。

晓兰得知姐姐去世真相时,没有哭,更没有对着谢芷蓁闹,只是沉默了半晌,用那有些暗哑的嗓音问了一句,“奴婢,能去看看姐姐吗?”

她们自然没有理由阻止。

好在晓兰会骑马,她一人一马,顾清依然是带着谢芷蓁共乘一马前去。

晓兰顺着谢芷蓁指的位置走上前,知道这是姐姐的坟墓,她跪在晓梅的坟前,拿着姐姐送给她的银簪一笔一划在坟前刻上了晓梅的名字。

笔画有些生硬。

作为奴婢,她认识的字不多,只是勉强识得自己和姐姐的名字罢了。

谢芷蓁看着她这样,心里也不好受,过了好半晌才开口说道:“你若是想,可以把你姐姐带走。”

说出口的声音,嗓子也有些哑了。

顾清想把她抱到怀里安抚,但想到素绢仅仅是手碰到了谢芷蓁的手,她就干呕成那个样子,最终还是小心翼翼隔着衣料,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拍拍以示安慰。

晓兰摇了摇头,这里的布置她看得清楚,明显是公主上了心的,若是她给姐姐的,也不能更好了。

她刻好墓碑后,把银簪插回发髻,转身对着谢芷蓁下跪,“奴婢多谢公主,让奴婢的姐姐不至于死后变成孤魂野鬼。”

谢芷蓁一愣,她早就看出来了晓兰跟晓梅关系是极好的,不然也不过都过去一年了,晓兰还惦记这她姐姐。

原以为,晓兰定会恨她,若是不够稳重,悄悄拿着她手上的银簪刺杀她也不是没可能,但她万万没想到,晓兰第一件事竟然是感谢她?

“你,不恨我吗?”谢芷蓁有些不可置信问道,“毕竟,是我害死了你姐姐。”

晓兰没有直接回答谢芷蓁的话,反而是换了个换题,“公主还记得奴婢为何会出现在您和驸马面前吗?”

这个谢芷蓁自然记得,“是六皇兄把你送给顾清的。”

晓兰露出一抹苦涩的笑,点了点头,“像奴婢这样还算有点姿色的孤女,入了六皇子府无非就是当主子们的玩物,或是被当成礼物送出去。”

对于自己的未来,晓兰看得很开,“其实奴婢来到镇国将军府,跟国师拿姐姐做那样的事又有何不同呢?无非就是伺候人的命,只是奴婢名号,遇到的是驸马这样的人,才有机会逃离。”

做奴婢的,在哪都是任人宰割的命。

“更何况,此事明明是国师没有人性,用这样的法子折磨姐姐也在折磨公主,不是吗?”说到底,晓兰心里也清楚,谢芷蓁也不过是受害者罢了。

只是因为谢芷蓁是公主,所以国师府才没有给她身体上的伤害,只是给予了她精神上的伤疤罢了。

而她姐姐不过是命不好,是个婢女,所以得付出生命的代价。

晓兰向来拎得清,别人还在做爬床梦的时候,她就已经在攒钱准备找个机会逃离了,只是这么多年,一直没找到机会罢了。

这时,一旁的草屋传来声响,顿时吸引了四个人的注意,一个脸上带着伤疤却面容和善的老婆婆从里面出来,看到原本人迹罕至的墓地面前突然出现三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她也有点懵。

手上拿着一个有些老旧但干净的木盆,装满了水,年纪大了走路也慢悠悠的,她问道:“几位是……”

老婆婆来到了墓地面前,刚想让晓兰走开,别挡着她浇花了,但一看到原本没有名字的墓碑上刻着“晓梅之墓”四个大字,她怔楞了一瞬,又看了眼晓兰,端着木盆的手有些发抖,声音颤颤,“你是这坟墓的亲人?”

顾清看着那木盆的水,因老婆婆的动作而泛起淡淡的涟漪,她担心老婆婆一不小心把木盆摔了,连忙上前接过木盆,低声道:“您小心点。”

面对老婆婆的提问,晓兰看了眼谢芷蓁,下意识以为这是谢芷蓁安排在这看守坟墓的人,“是的,请问您……”

老婆婆的回应更是做实了她的猜测,老婆婆双手握着晓兰的手,一大把年纪了,眼里还冒着泪光,“我也是受一位贵人所托,在这看守这些坟墓,定时给她们浇浇花送点东西,只是这一年多了,老婆子我还是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叫什么名字,有时候老婆子我都在想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啊。”

或许是一个人太孤独了,老婆婆遇到陪伴一年的墓碑的亲人,不免多说了几句,“说到贵人,确实是个大善人。这里虽然孤独,但却远离京城的喧嚣,我每天浇浇花做点饭菜,一个月就有一锭金子呢。”

要知道,一锭金子便是在京城也够一个普通四口之家吃上三四个月呢。

“不过,那贵人也确实想得很是周到,这十八个人上供的饭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所以通常都是让我将多余的送去附近的村子。”老婆婆说到这,还有些感慨,“这些饭菜在贵人眼里也许算不得多么贵重的东西,但对于很多人来说依然是难得一遇的美食。”

京城里贵人如云,这般大方的贵人也不是没有,但很少又想得这么周到的,连每日上供的剩菜剩饭如何处置都想好了。

那些剩菜剩饭,虽说已经过顿了,但对于那些连饭菜都吃不起的穷苦人家,却是一顿丰盛的膳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