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家家雨(23)(第2/4页)

端庄的新娘子这才脱了脚上的绣鞋,不无埋怨,“这真正中式的婚礼得有多少礼节啊。”

他们这还是省去了好多周章的。

孙施惠望着脱去鞋子的汪盐,提着马面裙轻悄悄地往床边走,猫一般的动静。

豁然开口,“晚上那一波,你就待在房里。全不要你露面了。”

汪盐有点不信,关起房门来,干脆也任性跟他要保票,“你说的?”

“嗯,我说的。”

新娘子还是心有戚戚,她想着阿秋的话。生意人家,结婚的场面,本质还是在人脉交际,那么多联络交际,孙施惠一个人应付他的喜酒,其实有点说不过去。

偏他要履行他的军令状,要汪盐放一百个心,“我说不要你露面,就能自己应付过去。”

应付的代价无非就是多喝几杯酒。

二人新房说话呢,汪盐规矩坐在床尾凳上的。倒是孙施惠,他有点累,想脱了身上这一套,下午要换回正装的。他一面解盘扣,一面往床上倒。

掀被的时候,才发现床上满是桂圆红枣花生这些。

“什么名堂?”他转头问床尾的人。

汪盐:“阿秋准备的。她的意思是,今晚都不准拿掉。”

某人听着拧眉,“那么我们睡哪?”

汪盐学着他的恶趣味,指指床上这些,意思是睡上头。

孙施惠听着,拾起一个桂圆,捏开了,吃里头的肉。看这架势,他才不会听话。

哪怕汪盐高兴睡,他也不会。

*

黄昏时候,汪家这头的亲戚才陆续接应过来。

孙家也正式地招待了迎宾酒。岳父连同娘舅、姨妈一行。

晚上喜宴酒,定好的时辰,原则上是第一巡酒开始之前。上第一道热菜,放鞭炮。

寓意良辰吉时。

天刚刚擦黑,前院已经陆续有宾客上门。

一应接待全是津明和施惠。

汪盐的几个姨妈在他们院子里坐聊,五姨妈最关不住的嘴,说是来前想不到老爷子在乡下有这么大的一套宅子,还只当是个小院子呢。

没想到小两口的这个院子就抵外头一处房子了。

随即朝小妹,说这女婿真是打着灯笼找的呀。又是个独生子,有个姑姑嘛也不成器。难怪老爷子把施惠当个宝。

“要我说呀,小六子,你就该督促盐盐快快要孩子。最好趁着老头还在,两口子有个第四代,老头想不偏心都难。都说隔代亲,这隔个两代,更是亲到上保险的地步了。”

又不知道哪来的婚姻经,说到孩子是粘合剂又是铁秤砣,“家世再大的男人他也看孩子,有了孩子就多重保障,任他多少花头经,也不会不认自己的种。看他施惠本身就是个铁真真的例子。”老五劝小六子,监督女儿把这家世坐稳坐正才是硬道理。

陈茵面上不表,也知道可能五姐姐想说的理没错。但怪她不分场合不通世故,新兴嫁娶的档口,她说这些倒霉经。真真是,难怪丈夫不和,婆媳不睦了。

说话间,秋红来请娘家亲戚到前厅去正式就坐。因为主位那头,要从舅舅这里开始排座位。

大半天的熟稔,汪盐待秋红去之前,喊住她问了点前面情况。

她问前面宾客接待得如何?

秋红宽慰汪盐,“放心,再来这么多人,施惠也应付得来。他起小跟着二叔待人接物,最得心应手这些了。”

汪盐想要秋红转告,你让他谨慎喝酒……又没好意思张得开口。

秋红只当新娘子脸皮薄,她也是这么过来的。“不要紧的,还有津明在。”

等多数人都去了前厅,留汪盐一个新娘子规矩守新房。定好的时辰,当真响起了骤烈的炮仗声。

一记开辟声后,是络绎绚烂的烟花。

汪盐站在廊檐下,看得清楚,五彩斑斓的烟火,像伞一般地华盖下来,再逐渐消失。

她定定看了许久,阿秋到她耳边跟她说话都没听见。

是老保姆端了些吃食过来,怕汪盐饿着。

*

阿秋瞧汪盐失魂落魄的,只以为年轻新夫妻,分开一小会儿,都惦记着呢。

劝盐盐,“不要替他担心,本来这些酒局就是男人应付的。”

将心比心,汪盐问阿秋,“按礼,我该去的,对不对?”

她没有不肯。而是孙施惠拢头拢尾,大包大揽,全程不要她到场。

拜堂作揖那里是,酒席又是。

阿秋舀桂圆阿胶炖得汤羹给盐盐,要她趁热吃,“按礼,新娘子就在房里。”

那是老礼。可是还有生意上的礼,孙施惠结婚了,多少磨不开一些相交的来往,人家甚至带着太太过来的。哦,结果连个新娘子面都没会到。

汪盐想到这,面上已经有松动了。端起那晚汤羹,也只嫌甜,腻得难入口的甜。

其实她不需要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阿秋还在边上帮她布菜,因着厨房那头全线占着,未必盐盐投口的都有,“施惠只提醒我,你不能吃山药。这才急急忙忙拣了几样菜。”

汪盐这时候已经换下了上午行礼的秀禾服。自己房里,她穿得简单,只脸上的妆,这么久了,还是那样的服帖,人比花娇。

她其实还不大饿,也知道阿秋忙活了一天,要阿秋和她一起吃点。

再问到小北京,得知今天施惠也请了她女儿女婿,孩子跟着他爹妈一起在前面吃喜酒呢。

汪盐只点头,嘴里道:“他想得还周到。”

阿秋附和,这一点她是无比认可的。说施惠别看着臭屁哄哄的,做事滴水不漏。“这一点比他爷爷、爸爸都强。”

汪盐一直好奇,“他爸爸是个怎么样的人?”

“怎么样?招猫逗狗呗,看琅华就知道了。”阿秋说,不然怎么会招惹到那些女人。

活活把孙家的气数败尽了。说到孙施惠的生母,阿秋百般有色眼镜,说肯定不是个好皮料,不然能带着个女儿跟了金锡。养到六七岁的儿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空难事故出了,那女的是直等到金锡六七过去了,尘归尘土归土地上门要见孙开祥。

阿秋朴素的认知观念里,说那女的就是想讹孙家。

当然,施惠的身世没有任何蹊跷,他就是孙家的血脉。

“真真一本烂账,也得亏回来了。不然跟着那个妈,能有什么出路。也好在领回来的早,再晚几年呀,更是不服管教,也养不熟了。”

就这样,也不算养得熟。阿秋说,祖孙俩比爷俩还倔呢。

外人只当施惠等着老爷子咽气呢。

实则,阿秋自己领大的孩子,她顶清楚。施惠吃亏就在嘴上,打小在这幽僻的院子里圈养着,能有好性情就怪了。

小时候,孩子一不如意,孙开祥就板子、棍子的。

为了个吃饭吧唧嘴,施惠没少挨老爷子的手板和耳光。因为孙开祥觉得施惠是由那女人养坏了,才这样没有一点家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