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她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在了落羽宫每一个角落内。

她声音中的冷意也不容错认。

哪怕是那几位伤病在床的少女, 也让人将自己从床上搀扶了下来,急匆匆地赶到了主殿。

主殿内,宫主已经恢复她们更习惯的冷漠模样, 其实宫主这些天的急怒的模样, 反而是她们不习惯的。

现在这样,身着黑衣的高傲女子端坐在高台之上,眼角眉梢俱是冷漠, 一派目下无人的模样, 才是她们最熟悉的。

“你们之中……有叛徒。”

“我给你, 或者你们, 最后一个机会。”

“站出来,自绝经脉, 我留你一个全尸。”

一瞬间, 低低的抽气声此起彼伏,不过她们震惊的,更多的好像是有叛徒一事,而非是宫主要求的自绝经脉。

不少人脸上是纯粹的不解与迷惑——怎么会有叛徒呢?宫主对她们这么好,为什么会有人想要背叛宫主呢?

站在黑暗中的沈青飞微微皱了下眉——他很怀疑,这样真的能揪出那个内鬼吗?

不过落羽宫显然与他遇上的大多数人大多数组织都是完全的两回事。

真的有人站了出来。

而且是一个沈青飞不知道该不该惊讶的人。

“七十六?!你怎么会?!”

三十二震惊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明显而刺耳。

震惊的不止她一个人, 就连落羽宫宫主本人的脸庞上都流露出了一丝惊讶。

她想过很多可能, 但她没有想过会是七十六。

七十六大概是她为数不多几个可以将人脸与编号对应起来的人之一。

也是……她为数不多真正信任的人之一。

七十六走出来的时候,神色很平静,没有不安, 甚至有几分放松。

她安静地跪在了台阶下,低眉垂眼, 顺从非常。

“为什么?”

落羽宫宫主的声音响起时, 沈青飞很难辨认出那声线中究竟是愤怒居多, 还是不解,还是疲惫。

“宫主可以让其他人先出去吗?”

七十六的话让沈青飞不禁露出了一个古怪神色,无他……这句话的既视感实在太强了,他当初也是差不多这么说的……

落羽宫宫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最终还是屏退了其他所有人,只留下了七十六。

沈青飞和傅遥因为身处黑暗之中,一开始就没被任何落羽宫的侍女,包括七十六,注意到,现在更是连落羽宫宫主本人,都因为心神上的震动而忘了他们两人的存在。

大殿的门轰然关上时,那股震动和台阶上端坐的落羽宫宫主的森然气势,几乎可以让一个八尺大汉都忍不住颤抖,但是,七十六虽然身为一个凡人女子,单薄的背影却没有一丝丝抖动。

“现在愿意说了吗?为什么背叛我。”

七十六仰头,露出一个很淡的微笑:“我并没有背叛宫主,我从未想过要伤害宫主,那阵法确实会损人气运,但我精心保证了那阵法不会出现在任何宫主会走过的地方。”

“你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吗?”落羽宫宫主脸上露出一丝烦躁,“那阵法是哪里来的?谁教你这样做的?”

七十六平静道来:“数月以前,我去镇上采购物资,被一名黑雾罩脸的黑衣修士拦下,我看不清他的脸,我也并非修士,但我毕竟跟在宫主身边那么多年,还是看得出他身上的修者气势的,甚至比宫主更甚,他试图挑拨我与宫主,言辞中尽是想让我对宫主升起不满,我假意听信于他,想探出他究竟想做什么。”

“几日后,我再次去镇上时,他提到自己手上有一阵法,哪怕是凡人,只要花上足够多的努力与时间,也可以完成这阵法,而这阵法的效果是可以抽取阵内人的气运。”

“他说如果我想报复宫主的话,这就是最好的办法了,他也有这个阵法最核心的材料,其他的,我作为落羽宫采购,也可以轻易弄到手。”

“于是我收下了那阵法。”

七十六抬起头,看向落羽宫宫主:“他如果在我这里没有成功,一定会去找其他人做这阵法,我不敢保证其他人也会将宫主的安危放在第一,既然如此,还不如由我来完成这阵法。”

“你——!”

落羽宫宫主的脸上浮现的,不知该算是生气还是无奈,她半抬起右手,袖口无风而动,似乎是想挥出一道灵气,但最后那灵气还是平静了下来。

“请宫主责罚。”

七十六匍匐在地,声音闷闷传来。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七十六:“因为我不想宫主与那修士正面对上,他的气势已接近突破化神,我相信宫主,也相信宫主终有一天会成为天下第一,但正因为我相信宫主有一天会站在顶峰,才不愿宫主在现在就与拥有可以阻断您的前途的人对战。”

“更何况,等异象出现,大家伤的伤,死的死,宫主自然就会注意到不对了,这与我直接汇报,并无不同。”

这话让落羽宫宫主气恼异常——怎会没有不同?!她这些天东奔西走,还不够证明这有足够的不同吗?!

但她并没有来得及将这些话说出口,一方面是因为这不是她会说的话,另一方面则是,七十六话说到这里时,突然闷哼了一声,乌黑的血从她叩在地面上的额头边缘一点一点地蔓延了开来。

落羽宫宫主瞳孔一缩,几乎是一瞬间就到了台阶下,她的灵力也随之铺天盖地地笼罩了七十六。

七十六已经昏死过去,那块地面上不知何时凸起了一块尖锐的碎片。

落羽宫宫主沉着一张脸,灵气源源不断地输入七十六经脉内,她额头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

傅遥从黑暗中闪了出来,在纳戒中捡了一颗疗伤的丹药,递了过去。

落羽宫宫主点了点头,一边接过丹药强行让昏迷中的七十六服下,一边皱眉问道:“她不是已经将阵法毁去了吗?怎么还会出这种事?”

傅遥解释道:“阵法本身的确已经毁去了,但阵法是直接作用于她们身上的,所以效果仍然在……我需要等她醒后问清楚她布阵的每个细节,才能真正处理这个阵法。”

落羽宫宫主的抢救足够及时,七十六的脉搏依旧稳定而健康,没多久,她便清醒过来。

落羽宫宫主冷哼一声:“你以为你毁去那阵法便无事了?现在可后悔了?你设下那阵法时,难道以为自己就能逃过一劫吗?”

七十六的脸色有些苍白,但她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并未准备逃过……若是所有人都倒霉,都死去时,偏我一个独活,那岂不是奇怪极了吗?”

落羽宫宫主一怔,随即露出了更生气的表情。

傅遥及时地插了进来,细细询问起七十六布置阵法时的每一个细节,七十六倒也知无不答,将自己所布置过的地方详详细细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