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覆水

景澜下意识向前一步挡在洛元秋面前,洛元秋却按着她的肩借力一转,喝道:“让开!”

一道青光闪过,攀在廊顶那人发出一声咆哮,那声音如凶兽般,带嗜血暴虐的意味,他手脚并用避开青光,旋即纵身一跃,落地躲进长廊里。

洛元秋要追上去,景澜拉住她道:“别去追!”

洛元秋道:“不行,我们要把他找出来!”

那悦耳的曲声仍在继续,鼓点急促而有力,仿佛此时正值宴畅酒酣之际而两侧长廊却骤然起异,金云纱忽被鲜血浸润,洛元秋卷袖收剑,走进一看,一张被血糊满的人脸紧贴着纱与她对望,斜坠在肩头的乌发缀着一朵金花簪。

她染着丹蔻的手在白纱上无力地滑过,似乎要向人求救,就在她张嘴的瞬间,一双瘦如干柴的手从她身后探来,覆住她的额头与下巴重重一拧,纱上顿时被鲜血溅染。

洛元秋神色冰凉,猛然踹倒那格纱架,剑光自掌心飞出,轮转间纱架应声倒地,她怒道:“给我滚出来!”

景澜俯身拨开那死去女子的长发,从她发间取下那枚金花簪,端详了一会,目光从她掌心间的黑痣上掠过,喃喃道:“这是入宫的妃嫔,被召来清凉殿侍宴,本以为是圣恩隆宠,却不想把性命都赔了上去……”

“妃嫔?”洛元秋鼻端血气萦绕,有些烦躁地道,“他放着好好的皇帝不做,怎么突然走起了邪门歪道?”

景澜看着手中的金花簪,眼中有一瞬间的恍惚,她起身走向长廊尽头,道:“我想起来了,那一次,我就是从那扇门进来的。跟我走,我带你去找到他。”

洛元秋打量着长廊道:“他不是藏这里吗?”

景澜摇头:“我猜他已经走了。”

洛元秋跟上她的脚步,走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女人,她去牵景澜的手,发现她掌心被冷汗浸湿了,便放轻声音问:“你认识她?”

景澜拢紧五指,低声道:“她是梅妃,以往同我娘出入宫闱时偶尔见过几次。那枚金花簪就是梅花,是陛下赏的,所以她总戴着……你别再看了。”

洛元秋好生奇怪,问:“为什么不能看?”

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让洛元秋大吃一惊:“她怎么起来了?”

突遭拧颈惨死的女人手脚抽了抽,,片刻后她四肢着地,头颅垂下,长发拖出一条血红,浸湿了薄纱。迅速爬上了廊架,她姿态诡异难言,虽无眼可用,却是直朝二人迅速爬而来!

景澜连看也不看,拉起洛元秋就向前跑去。两人绕过回字形的纱廊,洛元秋大声道:“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你是不是早知道她会变成这样!”

两人从拐角经过,洛元秋余光瞥见身后廊架接连倒下,那女人显然正在她们身后紧追不舍。景澜气息不稳地说道:“有人在她死前给了她一杯东西……”

洛元秋心中一动,当即道:“是不是一杯药?”

景澜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意点了点头,用力推开面前的一扇纸门,纸门之后是扇繁复精致的木门。

洛元秋听见身后动静越来越大,知道那女人就要追上她们了,转身一见又是扇门,忍不住怒道:“怎么又是门,这宫殿里就不能只有一扇门吗?设那么多门做什么,难道靠门就能防贼了?!”

她看景澜站着不动,便上前凑近去看,那门上竟然挂了一把铜锁。景澜使力推了推,又用肩膀去撞门,那门却纹丝不动。

“还有锁!”洛元秋简直难以置信,按耐了片刻后心火再起,愤愤道,“好好的门为什么要锁起来,还让不让人过去了!”

景澜眉心紧拧,道:“不开锁就打不开这道门,等等,既然有锁,那就一定会有钥匙……”

洛元秋闻言转身就要走:“那我去找找,看看这附近有没有钥匙。”

乐曲声依然欢快无比,在这狼藉的宫殿中显得十分诡异,那原本激励人心的鼓点仿佛催命的漏钟,景澜忽然道:“她为什么追着我们?”

洛元秋也是一脸莫名:“不清楚,方才她就这么突然追过来了,还要不要找钥匙了?”

“钥匙”

景澜在食指关节处轻轻一咬,稍作沉思后刚要说话,洛元秋突然出手将她推向门。

听到身后传来咚的一声,洛元秋持剑劈向从景澜身侧扑来的女人,闻声歉然道:“对不住了!你没事吧!”

女人被剑光逼退数丈,又再度扑上来。洛元秋举剑刺去,都被她躲过了,不由心中惊讶无比,这才想起自己身处于他人梦中,自然倍受约束。

那女人颈骨被拧断,头颅软软地垂下,一头长发随着动作摇晃。她仿佛知道洛元秋心中所想,断了的颈项突然转了几圈,揉面似的越拉越长,头颅倒悬,双目瞪圆朝下,张口就吐出一道黑光。

洛元秋旋身避开,险些被黑光击中,暗道了声不好。她应战时向来以手中神兵压人一头,若遇强敌才会画符应对。而此时她身在景澜梦中,青光剑的威力凭空被削去大半,她不得已挽起袖子,找回做符师的老本行,屏气凝神,先以剑凭空画出一道符。

轻弹剑身,那符化为一只红黑两色相间的飞鸟,努力扇了扇翅膀,原本数道飞向洛元秋的黑光纷纷歪斜,变成直接落在了她的脚下。没想到连符也会弱到了这个地步,洛元秋顿时傻眼了。在黑光中左闪右避,她简直就是抱头鼠窜,着实是狼狈。

女人接连吐了数道黑光,似是力竭,洛元秋本想将她引开,但试了几次后发觉,她竟是向着自己身后的景澜而去的!

洛元秋见状反应过来,道:“她是来找你的!”

景澜方才猝不及防之下被她一把推到门上,当真是眼前一黑,缓了会才觉得看东西不晃了。用力甩了甩头,她一手摁着头含糊道:“我……还好。”

“谁问你好不好了?”洛元秋道,“我是问,你做了什么让她一直追着你不放!”

景澜头抵着门,无意瞥了一眼那铜锁,铜锁的锁眼却不似寻常那般,倒是格外细小。

她目光一凝,自言自语道:“这难道是簪子?”

洛元秋与那女人缠斗半晌,依然是胜负难分。她入梦之后实力大减,如同深陷泥沼中,有力难用,一时之间也奈何不得那女人。

女人吐出几道黑光后居然将脖颈做绳,头颅做球,正如那鼎鼎有名的流星锤般,借着旋舞之力向洛元秋击去。饶是洛元秋见多识广,应战无数,也不曾见过这种招数。

那头颅甩动时黑发随之狂舞,洛元秋不禁一阵恶寒,翻转手中剑道:“怎么又是头!你们是不是都和头过不去了?这头你到底还要不要?不要我帮你砍了怎么样?”

木门前景澜从袖中取出那只金花簪,按住簪尾向上一推,花瓣尽数合拢,她将簪子插入铜锁中,轻轻一转,那铜锁果然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