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问水(第2/2页)

洛元秋不知要如何安慰她,将手覆在柳缘歌的手背上拍了拍:“那你爹娘呢,他们还在吗?”

“我爹整日喝酒,还没等咒术发作就先把自己喝死了。”柳缘歌嗤笑一声道,“至于我娘,她是个走江湖的乐师,生下我过了几年之后不耐烦那些规矩,收拾好东西不辞而别了。那把琵琶是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也不知道她如今是死是活。”

洛元秋安慰她道:“没关系,我爹娘也早就死了,我连他们的脸也没多少印象,是师父师伯把我养大的。”

柳缘歌盯着她双眼看了片刻,竟是笑了起来:“你平常也是这么和景澜说话的吗?”

洛元秋道:“不然呢。”

柳缘歌又是一通狂笑,趴在桌上险些掀翻了杯盏碗碟。林宛月摇摇头道:“让她笑,不用理会。”说完拿起放在柳缘歌身边的茶杯,又添了新茶放在桌角。

她这动作娴熟自然,显然已做过不知多少次。柳缘歌笑到一半果然伸手取了茶一口饮尽。这二人举止言行并无异样,但洛元秋心中却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但这念头一闪即逝,洛元秋好奇地看着这位沉默寡言的小师妹,很想把刚才问柳缘歌的话再问一次。林宛月将文书收起,似乎猜到洛元秋心中所想,随意道:“我娘和我爹逃家私奔,后来在外头过不下去又回去了,改嫁给了别人;我爹去了域外,继续做他的炼师。师姐放心,他们都活的好好的。”

洛元秋:“……”

她这下彻底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林宛月看她把自己半边脸揉搓的发红,呆呆地望着自己,只觉得好笑:“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师姐用不着担心我们。现在洛鸿渐的事你也大致知晓,可有什么打算?”

洛元秋不假思索道:“我想见他们一面。”

柳缘歌已经笑够,趴在桌上问:“为什么要见他们?他们要找的是洛鸿渐,你是他的师侄,就算是同姓也不能充作一家人。”

她自然猜不到洛鸿渐与洛元秋之间的关系,洛元秋也无意向她解释,其实洛鸿渐与自己母亲本是远亲,否则当年顾凛也不会放心将幼女托付给他照看。

洛元秋手掌向上一翻,道:“但我手中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林宛月立刻明白了:“他们想要这把剑?那就解释得通了,为何偏偏在关头才开始寻人。”

洛元秋不明所以,柳缘歌忽地伸指在唇上一按,取出一物放在桌上,竟是个瓷铃,她放下竹帘后回到原位,拿起瓷铃轻摇三下后才说:“好了,现在想说什么都可以说了。”

那大约是个隔绝声音的法器,洛元秋看了几眼便收回目光,向问林宛月道:“你知道他们要这把剑去做什么?”

林宛月道:“只是一个猜测,或许他们想把这剑送给六皇子,作为投诚的证明?”

洛元秋不久之前曾在玉映府上听过他那些叔伯的劝说之词,似乎希望玉映能支持那位六殿下,助他早日登位,到时候就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她还觉得十分奇怪,问景澜皇帝不是还健在吗,为什么这个六殿下就准备要等位了,景澜说他们是打算谋反。洛元秋虽从未见过这位皇子殿下,但入城来所遇之事都或多或少与他有关,不由好奇道:“我有些想不明白,这位六皇子是想谋反吧,那为什么皇帝不把他抓起来,难道要放任他这么胡来?”

柳缘歌觉得她一副懵懂的样子份外可爱,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他充其量不过是个皇子,在他头上还有太子呢,就算是想当皇帝也轮不到他。这位六殿下原是慧太子遗腹子,与陛下本为叔侄,被先帝过继给了陛下。陛下登基后宗室中不服之人甚多,他们时不时与这位殿下感叹慧太子当年离帝位不过一步之遥,是如何如何可惜……这种话听的多了,就算是假的,也要被人当真了。”

洛元秋到城以来从未有人与她说起过这些事情,入太史局之后,众掣令有先例在前,更是只谈轶闻风言不碰朝政,此时听来与江湖村野传闻相较另有一番新鲜。认真听完后她道:“其实重点不在这位殿下身上,而是在他身后支持他的人,是这样吗?”

林宛月颔首:“正是如此,他就是那个鱼饵。”

洛元秋揉了揉鼻尖,把事情前因后果默默整理了一遍,向两位师妹勾了勾手指,嘴角微微一翘:“找我师伯的那些人十有八九与百绝教关系匪浅,但他们不会轻易露面,如果有人自称洛鸿渐后人出现,说不定他们就会上钩。老实交代,你们跟着我,是不是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柳缘歌止不住笑:“师姐好聪明!不过打主意的人可不是我,我是顺便来看热闹的。”

洛元秋目光转向林宛月:“你在太史局担任的究竟是什么职位,为何要追查此事?”

“记得掣令所佩的令牌吗?那就是我做的。”林宛月答道,“太史局中收藏了许多前代炼师所制的法器,因年深岁久,加之无人照料,许多都已经失去灵力化为废铁。我本就是炼师,受太史令所托负责修补看管这些法器,有时也为会掣令或是局里大人们打造符印令牌一类的东西。今年年初有掣令巡夜被人袭击,佩戴在身上的令牌竟无故失效,我查看后觉得有人对这批令牌动了手脚,所以才开始追查此事。”

洛元秋有点惊讶,突然想起今早自己与景澜踏入司天台前,景澜说不必再带令牌,因为马上就要换了,原来竟是这样!

林宛月摊了摊手:“起先我只是想查明白到底是谁在暗中改动了令牌,不曾想越查越深,最后就变成了现在这副局面。”

洛元秋问:“你查到是谁了吗?”

柳缘歌道:“她平时都在山上打铁,除非有要紧事,否则不怎么到城里来。这次呆了这么久都没走,想必还没查出来。”

林宛月点点头,将茶壶里仅剩的最后一点水倒入了她的杯中。洛元秋余光瞥了眼自己只剩茶叶的杯子,默默拿在手中,装作仍有茶水的样子。

“我现在觉得掣令遭袭,令牌被改动,须得里外勾结才能做到。”林宛月低声说道:“换句话说,太史局里有内鬼,否则太史令不会瞒下此事,只让我私下调查。”

洛元秋做掣令也才数月的功夫,连太史局中是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凭直觉道:“这人一定对法器颇有研究,要不然怎么能改动你做的令牌?”

林宛月赞许地点了点头:“我也这么想过,若真是如此,说不定你手里这把符剑,正是能让他感兴趣的东西。”

柳缘歌按住桌上的瓷铃又摇了三次,兴致勃勃道:“我倒是有一个好办法,你们都快过来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