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桃花(第2/4页)

洛元秋虽然不明白他为何待自己如此友善,不过人退一步,她自然也不会再咄咄逼人,双手捧剑道:“我从未见过这种剑,说不定也没有能驾驭它的本事,多谢阁下一番美意,此剑意义非凡,我还是将它还给你吧。”

紫袍男人却微一摇头,喟叹道:“不必了!剑也有剑的归宿,也是合该有此一劫,就算今天它毁在你的手里,也好过在我这种无能之人手中封藏于鞘,再不得出。”

话未落音,这堂上竟吹来一阵微风,雾气如浪潮般席卷而来,紫袍男人的身影顷刻间便淡去,消失在座位旁。不仅如此,方才还坐在堂上的人竟然如同露水一般,悄然失去踪影。

四下极静,洛元秋身周雾气缭绕,她伫立片刻,手中剑倏然出鞘!

一道剑影形如鬼魅,瞬间破雾而出,来者一击未中却毫无避让的念头,迎身向前,口念法诀,又是一剑劈下!

依照洛元秋以往来与人交手的经历来说,遇强则强,绝无后退的道理。她抬手的时候才想起手中这柄剑不是青光,这么硬碰硬必定会碎成一地渣子,当即身形一闪,负剑于身后,后退半步,凭借身手躲过了来人这一剑。

那剑势如山岳崩塌,其威力不容小觑,落剑时气劲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裂痕。洛元秋不敢大意,提剑横于身前,两指拂过剑身,只见那剑中泛起一线光芒,由粉白转至深浓,近似春时盛放的桃花。洛元秋忽觉手中长剑一轻,挥剑时真如折枝相送,仿佛春风绕枝不肯离去,竟有种说不出的缠绵之意。

她握惯了飞光,一直以为剑就算不是锋芒无匹,也需是坚硬冰冷的,不然如何为人所用?而这剑不但锋刃未开,连画符都堪称勉强,全然不像是一柄剑。

洛元秋心念微动,突然想起那人说的斩流云破东风,可高天流云仅凭一剑如何能触及?而破东风更是玄乎其玄,风无形无踪,又岂是人力所能破的?

这一念转瞬即逝,她手握长剑回过神,无数次生死边缘的教训让她本能侧身向右一避,紧接着一道骇人的剑光立刻追来,贴着她的鼻尖斩下!

“躲得倒快。”剑光散去,雾气后一人冷冷道,“没有了神兵在手,你也不过如此。”

雾气向两旁流散,现出一人身影。那少年与玉映年纪相仿,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他左手握着一柄长剑,剑身电光闪烁,一道符文若隐若现,洛元秋脱口道:“那是雷符,这难道是雷泽剑?”

手中剑一转,少年目光漠然道:“是又如何。”

“你用能引动天火雷电的符剑,却不准我用飞光?”洛元秋不可思议道:“到底是谁不过如此?”

少年冷笑一声:“你想反悔?正好,出剑吧!我也想见识一番这把剑的威力!”

他仰着头说话的模样十分傲慢,洛元秋不禁想起玉映小时候也是这副鼻孔朝天的样子,恨不得所有人都跪到他的脚下来,不过几次挑衅洛元秋不成屡屡被揍,后来倒是正常了许多。

洛元秋看那少年的目光顿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微微一笑:“那倒不必,对付你,用这柄剑就已经足够了。”

少年神情略带嘲讽:“这也能配叫做剑?”

这剑光华盛起,便如纷飞落英一般,美极美,却无半分剑威的迫人之感。洛元秋转动手中长剑,心思仍在那句话上,随口道:“那你觉得什么才配叫剑?你的剑如果没了那道雷符,也不过只是一把凡兵,和我这把相比又有多大分别。”

她说着低头看了又看,思索着仅凭这剑要如何能做到斩流云。这世上既有像飞光这样的符剑,又有王宣手里藏光那样所射必中的弓,多一柄脆弱不堪却威势浩大的剑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事。

可她此时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剑究竟要怎么用,正在这时一道光风已翩然落下,裹挟着电光从她眼前呼啸而过,烈焰轰然炸开,向着四面八方冲荡去!

洛元秋差点被掀飞了,提剑欲上,又多有犹豫,那少年右手凭空画了几笔,手指仿佛夹住了什么,腕骨几为怪异地向地面一折。

瞬间屋宇为之摇撼,但听轰隆一声巨响,一道红光落下,鲜红光芒顿时在两人头顶缓缓展开,金彩绚烂,就如同日出时的潋滟波光,却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

洛元秋凝视那片光,喃喃道:“日月辉光,难竞其华……这就是雷符?果真名不虚传。”

那片光徐徐而动,仿佛水泽般折射出虚虚蒙蒙的幻光,洛元秋看见一道不明显的光束从头顶飘下,好奇地伸手去接,刹那间光束化作金色火焰疾飞而来,堂上光芒骤然一变,同时雷声大作,激射出无数道金光,一及触地便如金雨洒落,瞬息迸溅出无数炫目电光!

洛元秋既要护头又要注意脚下,一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躲得很是狼狈。她这一生中少有被逼到这种地步,只顾一味抱头鼠窜,始终不能出剑,心中已是极为窝火。但这光束偏偏好像生了眼睛般,紧追在她身后不放,洛元秋听见身后铮鸣传来,还未扭头去看,余光先瞥见一道剑影

少年手握雷泽剑顷刻便至,剑上符文引动天火雷电浩荡而降,雷火之力何其磅礴,转瞬间电光倾泻飞落,光瀑般朝着洛元秋砸去!

这时候再怎么躲也躲不开了,洛元秋不再犹豫,飞快捏了个法决,旋身一剑挥出,她手中的剑在千万电光汇聚成的光瀑中显得无比渺小,但剑动时她却生出种奇妙的感觉来,恍惚中回想起方才那一闪而过的念头。

做器物的材料千千万万,铸造此剑的人却选择了这样一种无用之物来制剑,弃剑之锐意刚烈,抛其威芒,徒有剑形,其他皆与剑道相悖,这样的剑,还能算得上是剑吗?

但千年前的符师画符并没有符剑相辅,符未也必要细细研调朱砂画在纸上,折一截树枝在泥土中便能随心所欲地画符,如风无形水无痕也可入符,天地万物皆可做笔成符,为何一定非剑不可?执着于剑,追求威势,难道不是与符师亲近自然万物的道统相违?

既然如此,剑又何必是剑?

煌煌烈光中少年袍袖飞扬,一剑劈开光瀑,裹挟万千雷霆悍然斩下,怒喝道:“交出你手里的剑,滚到地府黄泉去吧!”

洛元秋眼中光芒凝聚,手中长剑轻如无物,她姿态闲适,仿佛分花拂柳般随意抬剑一扫,雷泽剑上电光飞溅,与二人头顶的雷火相撞,那光焰如红莲般绽放,异常夺目耀眼。

下一瞬飞落而下的光瀑与漫天雷火倏然一停,四周一片寂静,雷泽剑剑锋离洛元秋额头不过半寸,少年动作凝固在半空,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洛元秋两指夹住剑尖,轻轻向右偏了偏。她微微侧过头,对上少年的眼睛,轻声道:“只会用剑,为什么不去做江湖侠客,却要来学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