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重逢(第4/5页)

说完她又道:“奇怪,这明明是墨凐的梦,她带我们进来做什么?难道她反悔了,想把我们困死在这幻境中?还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她为何会对应常怀的生平这么了解?”

景澜道:“我猜她只知道大概,如果她真的清楚应常怀的每一件事,那我和你今天就不会遇见了。便如我身为赵郅灵,只要在大事上不与结果相违,寻常小事都可随意而为。换句话来说,你与我都是她手中的棋子,只要能到该到的地方去,中途往何处走、想如何走,都可随心所欲。”

洛元秋道:“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景澜伸手去解她的衣袍,洛元秋立刻后退,警惕道:“我想起来了,这是在墨凐的幻境,我们所作所为她肯定清清楚楚。”

景澜懒得理她,直接将她按倒,扒了湿透的外衣摊在石上晾干,凉凉道:“就算她看见了又能如何?”

洛元秋被夜风一吹便哆嗦起来,紧挨着景澜道:“总归有些奇怪,趁着时间还早,你不如和我说说你来到这里以后的事吧。”

景澜沉吟片刻,道:“昔日陈国弱小,被郑郧二国夹在中间,时不时被打压一番。郑郧以出兵之名借道于陈,实则强占陈国领地,一旦兵马入关,便据为己有,拒不归还。陈国能有今日之景,密教扶持功不可没。”

洛元秋早已听说过郑郧两国围攻陈国,最后被陈所吞并的事。当世宗门喜欢入世,这点倒是让她出乎意料,点头道:“密教中一定有大宗师坐镇。”

“有两位。”景澜答道,“密教信奉明尊,因明尊有男女化身,故教中以教义而分为两派,奉明尊男身像为圣子派,奉女身像为圣女派。所谓圣子派,领教旨‘圣火焚世,光明洁净’;而圣女派则承袭先训‘无我无为,天道自然’。这两派随着陈国兴盛,眼下已是势同水火,你来的太迟,正好错过了‘升座’之事。”

洛元秋道:“那是什么?”

景澜道:“这是密教中的头等要事,每十五年举行一次,两派需择选弟子比试,为期二十五日。密教明尊神像下各设两座,有高低之分,哪派胜出,便能将其座升至高处,败者需听从吩咐。”

洛元秋啊了一声,景澜道:“怎么?”

洛元秋道:“原来他们说的祭典是这么回事。不过十五年才能打一次架,这仇一定很深吧?”

景澜:“……”

她兴致勃勃问:“这次谁赢了?”

景澜淡淡道:“圣子那派险胜,不过这是圣女有意要让给他们的。如今密教入世太深,现任掌教即为圣子,更任国师一职,教中十位轮萨有六位皆倾向于他……这十五年间圣女一派日渐式微,其本无争夺之心,只想避世修行,不愿再参与国与国之间的争斗。圣女已预料到乱世将近,诸国之间必有一番腥风血雨,不如借着祭典暂时退避,尽早脱身,或许还能在乱象初起时离开中土。”

洛元秋问:“那十位轮萨里有没有一位姓巫的?”

景澜微微抬眼:“你是说巫垣?”

洛元秋道:“方才我忘了说,他派出一支商队到阴山去不知做什么,结果这商队遭遇雪崩,被埋在了谷底,无一生还。多亏了商队所带的文书,我们才能冒名顶替逃出了应国。”

景澜道:“巫垣是我师叔,他沉迷炼器,一直想铸一面法镜,好在比试中胜过掌教。他翻阅古籍,查到阴山中有一种石头,岳成式曾遣人取之用以铸造神兵,他便派人前往阴山寻找古越遗民,想从他们口中得到这石头所在之地。只可惜他不大走运,在比试前炼器时出了些差池,不慎受了重伤,还未撑到比试结束就死了。因巫垣身份特殊,此事尚未公布,只说他仍在养伤。”

洛元秋闻言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一直没召见我们,原来是这样。”

景澜若有所思道:“阴差阳错,你们还是来到了丽阳,我想用不了多久,陈帝就会召见你们。”

洛元秋不解道:“你说陈国国君吗,他召见我们做什么?”

“你自以为一切天衣无缝,实则不然,你们的身份早已泄露。”景澜缓缓道,“应国国君得知你们逃出阴山后,已经向诸国放出消息,称躲藏在阴山中的古越遗民原本为岳成式当年取阴山之火锻器时驻守在此的部族,皆掌有长生不老的秘法,更有岳成式传承在身,能够解开北冥的封印,取出昔日被遗弃在海渊的神兵,此言千真万确。”

洛元秋嘴角抽了抽:“他这是在胡扯吧,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事……”

景澜脸色微沉,道:“但听者有心,现在你们处境危险了。”她一字字道,“密教信奉轮回之说,天地万物皆入轮回,有始有终。长生之人不入轮回,有始无终,在密教的教义之中,向来被视为邪魔,当以圣火焚之。”

洛元秋听罢只觉不可思议:“这教派行事这般霸道的吗,动不动就要放把火把人给烧了?那现在怎么办,我带着他们逃出丽阳?”

“来不及了,”景澜道,“别忘了你是应常怀,职责便是送族人回到北冥。既然结局已定,应常怀最后还是将人送回了故土,这中间的变故波折也不会太大,你应该都能应对。”

洛元秋深吸了口气:“听起来还有更麻烦的事在后头等着我。”

景澜忽然一笑,道:“假如他们在半道上出了意外,你没能将他们送到北冥,结果又会如何?”

洛元秋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面上十分挣扎:“如果是这样,那你我就要再重新来过一遍了……我们又要分开了。”

景澜心中一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不会的,我们不会再分开了。你身上留有我的神魂,无论走到何处,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会认出你。”

眼看天色将晓,洛元秋低声道:“你是不是要走了?可我还想和你说说话。”

景澜揉了揉她的头,道:“比试时我假意败落,以养伤为名来到这湖畔的庙宇里静养,现在就住在庙中,你可以来这里找我。”

洛元秋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你也住在这里?巧了,我也住在庙里!”

林中雾气如轻纱展开,景澜望着天边亮起的晨光,月亮仅剩一个苍白的影子,在天幕后渐渐变得透明。月落日升,一切都如同寻常一样。她眼中略有几分怅然,漫不经意道:“只是巧合吗?我想这二人本应如此结识,可惜书上未曾记载,也不知道她们最后结局如何……”

洛元秋将半干的外衣从石头上收起,心中是前所未有的轻快。

距来到此地已快过去了半年,她时常觉得被困在方寸之间,挣脱亦是无力。但今夜再度见到师妹,心田间如同开满繁花,喜悦之情满溢而出,笑道:“无论她们是什么结果,那都不是我们的。我们不过是误入此地,借了他人躯壳暂历此生罢了。便如我做不成应常怀,不管你怎么变都是我的师妹,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