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梁思思他们没让秦传明等多久, 很快示意他可以开始。

易淮川坐在场景之外,眼里始终只有梁思思。

他看着她下车,看着她笑自己恍惚, 看着她蓦然抬头朝陆谦行看过去,看着她急速的眼神变换, 看着她朝陆谦行飞奔过去……

他们拥抱, 梁思思难过, 陆谦行安抚,山风拂来, 好似将万事万物都带走了,万籁俱静,这世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山风没有偏袒谁,也朝易淮川吹来,让他觉得有些冷。

刚才, 梁思思看陆谦行的眼神很好, 震惊、惊喜、欢欣、委屈, 所有的情绪落定后,最终化作克制又隐晦的爱意。

她望着陆谦行想哭, 最终却扬起了嘴角。

而非想笑,最终哭了。

喜欢让人放肆,爱教会人克制。

再一次,易淮川发现梁思思的演技真的很好,无论什么角色,怎样的情绪,在她入戏的那一刻, 你就信她是角色。

如现在,他的心痛告知他, 观众能看得出梁思思对陆谦行的爱。

那种明明深沉却又克制的爱,最让人心疼。

因为害怕,因为不敢,所以小心翼翼维护,怕踏过防线,现有的平衡被打破,连短暂的、仅有的如今都会消失。

这种眼神,易淮川一点都不陌生。

因为在过去四年里,梁思思一直用这种眼神看他。

是他混蛋,让她连爱他这件事都小心翼翼、克制隐晦。

不用深想,也知道那四年,梁思思在他身边过得多累——时刻以他为轴心,因他变情绪,卑微小心,哪有她如今的鲜活自由。

到底是怎么样的爱,才能将一个人生生磨成失去自我的样子。

又到底是怎么样的绝望,才能让这样一个人放弃一切也要离开。

心像破了一个洞,冷风吹进去,撕心裂肺的痛感传来。

他心疼梁思思,不仅仅是现在的她,更是过去四年的她。

其实,最开始她对他,也并非如此克制的,偶尔也会有小脾气,还会跟他辩驳争吵。

是一个二十来的小姑娘该有的样子。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收敛了全部的锋芒,连爱意都不敢放肆张扬展露了呢?

片场,梁思思跟陆谦行的对手戏还在继续,易淮川却陷入了久远的记忆里。

是从那只叫“合合”的小橘猫出现开始的。

他让她送走,她不要。

两人对立而站,她立得笔直,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泛着执着的光:“我喜欢,我想养。”

他自然拿她的坚持不当一回事,轻飘飘地警告她:“你试试。”

那时的他,觉得她是傻的。

明明把“合合”带回来的第一天,她就被抓伤了,怕他知道,她连司机都没敢喊,自己步行半小时出山路,去的医院。

这种危险的东西,留在身边干什么?

所以,她不听话,他替她做了决定,将猫送走了。

自那以后,梁思思再看他,眼神就如她在戏里一样了,也再没反驳过他的决定。

他说,她做。

听话乖顺,却也失去了自我。

思及此,易淮川拨了个电话。

“先生,您有什么吩咐?”是半山墅的阿姨。

“那只猫呢?”

“一直养着呢,先生要看照片吗?”

“不用,送回半山墅。”

“好的,先生。”

*

一连几天,梁思思他们在月明山庄拍戏时,易淮川始终在不远处坐着,不参与、不打扰。

梁思思并未当回事,她本身就是话剧演员出身,习惯了在观众眼皮子底下表演,所以有没有观众,是多是少,再或者说来者是谁,对她都没什么影响。

她工作态度很认真,演一个角色就是一个角色,哪怕是初次拍电影,在秦传明的教导下,也很快上手。

陆谦行就更不用说了,群演出身,各种大荧幕不仅上了,还拿过奖,身经百炼造就的顶尖演技。两人又熟悉,配合得相当默契。

秦传明时常拍着拍着就激动起来。

这份喜悦无人可诉说,休息时,他就喜欢去找坐在一边如雕塑一样的易淮川。

绝大部分时间,易淮川都是不会理他的。

偶尔,当他夸梁思思时,易淮川会“嗯”一声,或者点个头,极少数情况,他会说句话。

比如:“她一直很好。”

只可惜,他今天想继续找投资人汇报喜悦时,才发现易淮川不在。

“哎,易总今天有事吗,怎么没来?”秦传明顺口问了声。

一场戏结束,正围在镜头前看回放的梁思思,闻言朝易淮川这几日常坐的位置扫了眼。

确实没来。

像不在意他来一样,他不来对她也没有丝毫影响,梁思思收回目光,继续分析上一场戏。

“思思明天是不是有个活动?”秦传明问。

梁思思点头:“嗯,明早走。”

“那明天先拍陆影帝的,今天时间也不早了,就到这吧。”

一群人散了,梁思思回休息间换衣服。

“思思姐,你有电话和信息。”小唐早早将东西收拾好了,将手机也递了过来。

梁思思扫了眼,未接来电是苏曼曼的,估计是告诉她明天的行程安排。

她点开微信,以为同样来自苏曼曼,却在看到头像时怔忡了下。

——是易淮川。

印象中,易淮川一次微信都没回过她,更别说主动发了。

还真是稀奇。

易淮川:【今天回晏城有事。】

简短有力,是他一贯的风格,早上就来了。

只是,这汇报行程一般的信息发给她干什么?!

梁思思关了手机,装进包里,拿了私服去换。

穿好外套准备出来时,她忽然灵光一闪——

易淮川回晏城,不会是爷爷有事吧?

对于那个老人,她始终觉得过意不去。跟易淮川分手后,她就来了南城,这段时间一直忙,也没能再回去看看他。

回去的路上,因为念及爷爷,心里有些沉重。

同行的陆谦行自然察觉到她情绪低落,温声问:“不开心?”

“嗯。”在哥哥面前,她也没隐瞒,“在想明天回晏城,要不要去看爷爷。”

陆谦行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出口的声音却依然温润如常:“随心就好,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他一直如此,从不干涉梁思思的决定。

翌日,梁思思听从了哥哥的建议,随心。

所以活动结束,她跟苏曼曼报备了声,只身去了军疗院。

故地重来,看着熟悉的建筑和场景,梁思思忽然萌生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触来。

物是人非,大抵如此。

她以前很念旧,但自离开易淮川后,就更喜欢向前看了。

所以没怎么感怀,直接去了爷爷的病房,护工见到她,还是熟稔礼貌,好似一切如旧:“思思小姐来了,爷爷刚好醒了,今天精神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