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难道爱本身可爱在于 束缚

任祺安抱着凌子夜回房间,放到床上也不肯撒手,只是柔声安抚着他,他停了眼泪,但任祺安仍觉得不够,思及事情起因,还是开口:“对不起,是我的错。”

他并非后悔自己阻止了一个alpha对一个omega的侵犯,只是后悔自己没有绝了后患,更后悔自己没能紧紧看好凌子夜。

凌子夜了解任祺安,他的道歉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甚至即便他知道自己做错,往往也不屑认错。

可现在,即便明明根本不是他的错,他却仍肯低头向自己道歉。

“我没事,任先生…”凌子夜连忙说,“不要道歉…”

自己似乎演得太过了,明明什么事都没有,还让任祺安这么自责。

但眼下,他还是自私地想利用任祺安的自责。

“任先生…今晚能不能留下来…?”

“我还能去哪里。”任祺安不解。

凌子夜红着眼睛看他,没说话,只是又开始掉眼泪,脸上还是纵横的泪痕,还凝在眼眶里的打几圈转转,也很快滑落。

“哭什么?”任祺安想着他这眼泪也断断续续流了一天了,现在总不可能还是在念着那部电影,终于忍不住问,“今天一天是怎么了?”

他不说话,任祺安便扣住了他的肩膀:“说话。”

他低垂着眼,沉吟片刻才哽咽着开口:“——任先生说过,如果有一天我自己想走,就可以走…”

任祺安心一沉,喉咙哽了哽:“——你要走…?”

“如果任先生…想带别的omega回去,我会离开的…”

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奋力一搏,让任祺安做个抉择。即便任祺安不爱他,但至少相处了这一阵子,多少有些情分在,只要他能留在任祺安身边,就还有机会。

但那个omega和莫以微这么像,任祺安会为了他丢掉自己也说不定。

“别的omega…?”任祺安愣怔两秒,又很快反应过来,“那个白玫瑰omega…?”

不过是归还一件衣服,他竟然都已经默不作声地想到自己要把人带回家这一层上了。

而不管脑袋里已经转了多少弯,面儿上他却几乎半点都没显露出来。

他又不说话了,只是抽抽噎噎哭得愈发凶,甚至有些岔气:“任先生…我没关系的…我只希望您开心,我没地方去,您把我送回山、山鬼那里就好…”

他是万万没这么无私的,让他好不容易来到任祺安身边又默然离场,再一次看着任祺安和别人在一起,还不如让他去死。凌子夜在心里说。

“山鬼…?”任祺安蹙了眉,“我怎么可能把你送回他那里??”

“不在任先生身边,去哪里都一样…”凌子夜说,“比起别的,我更不想留在任先生身边,亲眼看着任先生和别人…”

他欲言又止,眼睫一坠又滑落几滴眼泪,落到绞着衣角的手背上。

任祺安一想到或许昨晚自己在外面喝酒的时候,他就是一个人在房间这么哭的,胸腔就憋闷至极。

任祺安慢慢、慢慢发现,凌子夜不是不难过,不是不在乎,只是习惯了在他面前的低姿态,永远懂事、乖顺、不干涉、不过问,不需要情绪和小脾气,只要永远对他带着笑,释散那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爱意就足够。

然后那些疼痛都被他严丝合缝藏起来,默默在任祺安看不见的地方舔舐伤口,徒劳地自我疗愈,直到血再也止不住。

他带给凌子夜的眼泪太多了,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即便是这一次他也并不无辜。他本可以给凌子夜更多安全感,本可以让凌子夜不用那么懂事,这对他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他能够垂怜一个几面之缘的omega,却不肯给凌子夜多一点点怜爱。

“——除了你,没有人要跟我回家。”任祺安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

凌子夜有些犹疑地抬眼看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任祺安抬手抹他的眼泪:“我和那个omega什么都没有,更没有想过要带他走。”

尽管心里还有疑问,但只要任祺安说,凌子夜就信。

“别再胡思乱想。”任祺安将他圈进怀里,抱得有些紧。凌子夜呆怔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地意识到自己在任祺安身边的暂留权得到了时间未知的延期。

他从任祺安怀里抬起头,任祺安也托住他后脑,却在垂首凑近他嘴唇时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唇角一丝淡淡的烟叶清香。

今天几乎一整天他都跟自己寸步不离,根本没有抽烟的机会,而监控录像显示,刚才任祺安离开宴会厅后不过几分钟,那帮人就带走了凌子夜,中间凌子夜也并未抽过烟。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在那个alpha的房间里抽了烟。

可是这唯一的可能又实在离谱,他一个弱小的omega,被几个alpha关在房间里,求饶哭喊、挣扎脱身都来不及,哪儿来的时间和机会抽烟。

细想来,尽管任祺安已经尽可能快地找到了凌子夜,但中间自己在宴会厅没方向地找了几圈,又等宋典入侵监控系统,再根据监控找到那个房间,加加总总至少也需要二十多分钟的时间,可自己赶到的时候凌子夜却只是被解开了几颗衣扣,那alpha的动作未免也太慢了些。

不过揍那个赤腹鹰之前,任祺安发现他右手似乎受了伤,倒是没想到凌子夜还能奈何得了一个alpha,自己进门时,他竟还能挣脱几个alpha的控制,一副要逃出来的架势。

其实只要将这些透露着古怪的小细节稍加联系,再摒弃一些先入为主的主观刻板印象,很容易便能推知事情的模糊全貌。但任祺安还没来得及深想,凌子夜便吻了上来。

然后任祺安脑袋里的线索链断了,一个个诡异的细枝末节像串珠一样滚落一地,而他懒得再拾起来,只是立刻抛诸脑后。

任祺安搂紧他,尾巴绕在他腰间,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挠得他痒,忍不住微睁开眼看任祺安。

听说猫科动物的尾巴和本体是两个生物,尾巴脱离于身体,是拥有独立意识的另一部分,现在看来的确如此。任祺安本人似乎并未意识到这些,只是过分专注地与他深吻,低垂的白色眼睫在眼下扫出一片阴影,遮掩了那金色眼瞳的锐光。

凌子夜蓄了蓄力,缓慢地长出细嫩的枝条缠绕住他的腰、手臂、腿,甚至是脖颈,他几乎动弹不了,被绑缚在凌子夜身畔,面对这种显而易见的压制却只是纵容。

“任先生…不会丢掉我的,对吗…?”他在黑暗中盯着任祺安,幽深的眼眸似蒙着浓云密雾,叫任祺安看不分明。

后来任祺安想起,总觉得这时的自己心里其实已然有了犹疑,本该能够揭下凌子夜的那层面具,看清凌子夜真实的面目,可他没有,他只是有意识地忽略,刻意地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