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虽然如此说,但云舒尘不动筷子,光支着半边下巴抬眸看着她。卿舟雪才夹了几筷,就有些不自在了,她轻轻搁下了碗,“饱了。”

“是么。”云舒尘笑了笑,“那杏仁儿酪,带几份回去。”

“师尊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的。”卿舟雪一愣,她猜得很准。

“因为你平时喜欢吃甜口的。方才眼神,又一直对那早空了的碗惦记。”

也许师尊只是习惯了心细如发,不只针对于她一人。

但她,终归是在一直注视她的。

这本是一句平平常常的话。卿舟雪却体味到一种安然感,乃至隐秘得如同春雨绵绵的欢喜。

她不知自己为何而喜。

云舒尘感觉徒儿的心情好了起来,连语气也轻快许多,“那听师尊的。”

果然还是个贪嘴的小姑娘。

云舒尘暗暗道。

她暂时没有想到更深的一层,只是以为徒儿为着有好吃的开心罢了。

灵根的不同,通常与性格挂钩。冰灵根修士稀少,天生寡欲寡情,是最适宜修道的。

卿舟雪比起同龄人,喜怒哀乐都如水洗了一遍似的,如雾里看花,没有那么清晰。

能瞥见她明显高兴的模样,还是甚为少见。

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次日,卿舟雪仍与师姐师妹们去往竹山村笋溪,寻那户人家。家中空空无人,她们一行人在附近找了找,发现王五和他的娘赤着脚,在一阶一阶的水田中割着稻子。

大娘一见她们几个,眉头就蹙了起来。

林寻真似乎已经想好了对策,并没有提到修仙的事情,眼神扫过一片黄灿灿的稻谷,又收回来,礼貌问道:“大娘,需要帮忙吗?”

妇人捏着镰刀,连忙摆手,“你们这些细皮嫩肉的修道人,哪里会干这种活。”

卿舟雪一想,似乎明白了林寻真的意思。她观察了王五是如何把稻子拢在一起,然后用那把弯刀割下来的。

她摘下一根,拇指掐了一截,问道,“是留这么长么?”

王五点点头,不明所以。

只见那白衣女修面无表情地拔出长剑,一道剑气荡出去,哗啦啦一排,稻穗全部掉了下来。

镰刀也差点掉下来。

王五愣在原地,差点没跪下,“……好厉害。”

“接下来只剩捡的了。”林寻真道,“这个没办法,我们一起捡,多几个人,总能把活计做得快一些。”

收好稻穗,然后又继续割下所有的秸秆,一捆一捆扎扎实实地运到一旁。

很快那片金色的地盘重新变得光秃秃。

谁也未曾想到,正是这么一群看似细皮嫩肉的小姑娘,一天顶三天干的活。

“这是怎么做到的?”

王五羡慕地看着阮明珠扛起身量三倍大小的秸秆束,健步如飞,一脸轻松地把其扔到一旁,顺手拍了拍肩膀上的灰。“懂不懂?这就是修行的妙处。”

稻子一割,秸秆一扔,他们之间的对话从此出现了转机。王大娘仍蹙着眉头半天,好说歹说,最终才决定把这瘦猴似的儿子贡献出来,供几位仙长完成她们的任务。

卿舟雪与白苏站在原地未动,而林阮二人大松一口气,拉着王五去了一片空地。王大娘搓了搓手,只见卿舟雪幽幽地盯着她,似是打量。

“姑娘,你……看着我干啥。”

“没什么。”卿舟雪收回打量的目光,“我们亦会教授你引气入体。”

她的脸色一愣,“大娘都这么把年纪了,骨头都硬了。还学什么修道?”

“师门命令罢了。”卿舟雪垂眸,神情淡然。

那妇人便顾左右而言其它,说家中还有些杂活,没空子学这等功夫。卿舟雪则紧接着说,“若有什么杂事,我与师姐亦可去帮忙。”

听到卿舟雪此言,她的嘴唇在刹那间变得惨白。

倏然间,一抹雪亮的剑光划过,卿舟雪的三尺清霜宝剑已经抵在了妇人的喉咙上。

“你根本不是人。”

她冷声道。

咻地一声,原地已经没了人样,一只浅黄色的细长东西自那剑锋边缘蹿了下去,灵活得要命。

然而清霜剑的寒气能够瞬间凝冰,一块灰黄的冰就这样落了下来,两人赶上去一看——原来是只扭动挣扎的黄大仙。

趁着固定它四肢的冰还未消融,卿舟雪将它提溜着后颈皮子拽起来,接下来嗅到一股恶臭,她屏住呼吸,嫌弃地将它拿远了一点儿。

是妖。

她转身与白苏商量,“现下应该怎么办。”

“师妹是怎么发现的?”白苏讶然,“这妖精也不知得了什么本事,将气息掩盖得那样好。”

“直觉。”

卿舟雪道,“我头一日来,便觉得它警惕我们。”

“是瞧见天敌的眼神。”她盯着那黄鼠狼绿豆一般的眼睛,“凡人不该如此。”

不知为何,她的直觉向来很准。

在以前年幼,且还未系上师尊给她的红绳时,灾祸一直伴随着她,随时随地就能要了她的命。

她就是凭借着这种野兽般的直觉,磕磕跘跘地活到了八岁。

那被拿捏住命门的黄鼠狼吱呀叫唤道,“我修行多年,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更没有吃过人肉喝过人血!”

白苏摇了摇头,“就算你是无心之举——”

话头顿住,她担忧地蹙眉,“卿师妹,我恐怕得去瞧一瞧王五。”

她们找到了在竹林的阮明珠等人,面前的景象有些骇人,王五面若死灰地躺在地上,筋脉在鼓动扭曲,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去蠕动一样,称得他的五官异常狰狞。

阮明珠蹲下来,拍着他的脸,眉头紧皱着,大声喊着他的名字。林寻真则一脸凝重地站在旁边,她抬眼看向卿舟雪,意外道:“师妹?你们不是去……”

白苏立马把住王五的脉象,“他是不是已经开始修炼了?”

“是。”林寻真道,“刚才我们俩教了他一些基本的吐纳之法,没成想到人就成了这个样子,很是奇怪。”

“他是个凡人,体内有妖气。不小心沾染上的。”白苏沉声说,“而方才又吸收了天地之灵气,两股气息在筋脉中相克相撞,性命危矣。”

阮明珠闻言脸色沉沉,“这小子可不能死!”

“怎会有妖气?”

她们的目光齐齐射向卿舟雪手里那只被掐住命门的黄皮子。

“这妖物伪装成王五的娘,也不知是何居心。他真正的娘亲又在何处?”卿舟雪蹙眉。

白苏叹道,“先带人回太初境,救人要紧。”

这话不知怎的就刺激了那只一动不动的黄皮子,卿舟雪手上传来剧痛,白皙的手背上血流如注,她一时不慎,反教那只畜生挣了开来。

“把我孩儿们还来!”

这黄皮子显然是有些道行的,方才是在装怂糊弄,它一落地,妖相尽显,似乎已经丧失了理智,身体膨胀得硕大如一座小山,眼睛红到可怖,三尺长的利爪就朝几人招呼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