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分水岭时刻 第四章(第4/5页)

“这不是个悖论吗?”

他看着我,有些抓狂,耐心即将耗尽。“我不知道。问些没有答案的问题只会浪费时间,我没多少时间了。”

“对不起,对不起。里面还有些什么?”

“没什么了。但好在你不需要多少。杰克,那个时代跟现在完全不同。你可以在历史书中读到,但只有亲身体验才能真正体会。”他递给我一张社保卡。卡号是005-52-0223。名字是乔治·T·安伯森。阿尔从锡罐里拿出一支钢笔,递给我,“签上名字。”

我接过钢笔,是一支促销赠品笔。笔管上写着“德士古之星,您的放心选择。”我签了社保卡,感觉有点儿像丹尼尔·韦伯斯特[37]与魔鬼签下契约。

我想把卡递还给他,但他摇了摇头。

接下来取出的是乔治·T·安伯森的缅因州驾照,上面写着我身高六英尺五英寸,蓝眼睛,棕头发,体重一百九十磅。生于1923年4月22日,住在萨巴特斯蓝鸟路19号,碰巧是我2011年的住址。

“约六英尺五英寸,对吧?”阿尔问道。“我估测的。”

“非常接近。”我在驾照上签了名。驾照是基本证件款。颜色:米色。“上面没有照片?”

“缅因州驾照贴照片还是很多年以后的事呢,伙计。其他四十八个州也一样。”

四十八个州?

“夏威夷直到要再过一年才正式成为美国的州。”

“哦。”我感觉有点呼吸困难,好像有人朝我肚子捣了一拳。“这么说……你要是超速被拦下,驾驶证显示是谁,警察就会相信你是谁?”

“可不是吗?你要是在1958年谈论恐怖袭击,人们会以为你在谈论少年斗牛士。在这些地方也签上名。”

他递给我一张赫兹租车公司特别优惠券,一张城市石油服务公司的油卡,一张餐馆会员卡和一张美国运通卡。运通卡是人工合成塑料制成的,餐馆会员卡是纸制的。卡上都印有乔治·安伯森的名字。字是打字机打上去的,不是印在上面的。

“你要是想要的话,明年就能得到真正的塑料运通卡。”

我笑了。“没有支票簿吗?”

“我是可以帮你弄一本,但有什么用呢?我以乔治·安伯森的名义填写的任何纸制文件下次重置的时候都会消失。包括我存进账户的钱。”

“哦。”我感觉像个傻瓜。“噢。”

“你也犯不着自责,这些对你来说还很陌生。

不过,如果你想开个账户。我建议你别存超过一千的钱。尽可能地留现金,随身带着。”

“以防万一要仓促返回。”

“没错。信用卡只是个身份证明。当你回来时,我开设的账户都将被清除。可能这些账户也许能派得上用场——谁知道呢。”

“乔治在蓝鸟路19号取邮件吗?”

“1958年,蓝鸟路只是萨巴特斯地图上的一处地址,伙计。你现在住的社区还没建呢。不管谁问你这事儿,你就说这是商业机密。他们会相信的。1958年商业就像上帝——每个人都崇拜它,但没人了解它。拿着。”

他塞给我一只上好的男士钱包。我目瞪口呆。

“这是鸵鸟牌吗?”

“我想让你看起来像个有钱人,”阿尔说。“找几张照片跟身份证放在一起。我还给你准备了些别的零碎东西。几支圆珠笔,有一支很时尚,笔头上有开信刀和尺子。斯克里普托自动铅笔。一只笔袋。这些东西在1958年都是必须的,让你显得不蠢。一只宝路华手表,斯佩戴尔铬合金可调节表带——伙计,耍酷的人都会想方设法弄到一块。剩下的你自己挑吧。”他又咳了很长一段时间,痛得缩成一团。他停止咳嗽,脸上挂满豆大的汗珠。

“阿尔,你什么时候想到准备所有这些的?”

“当我意识到我回不到1963年的时候,我离开得克萨斯回到家。我已经想到你了。离异,没有孩子,聪明,最关键的是,年轻。噢,拿着这个,差点忘了。这是最基本的东西。名字是从圣西里尔公墓墓碑上借用的,向缅因州州务卿递交一份申请就弄到了。”

他递给我一张出生证明。我用手指抚摸着凸纹,摸起来很光滑,像官方文件。

我抬头,发现他又抽出一张纸放到桌子上。

标题是“1958—1963年体育赛事大全”。“别弄丢了,这可是你全部的身家了,要是落到坏人手中,你可得费一番口舌了。要是上面的事情被逐一证实,那就更麻烦。”

我准备把所有东西装进锡罐,他摇摇头。“我帮你准备了一个巴克斯顿勋爵公文包,放在壁橱里,公文包四周已经非常仔细地磨损过。”

“我不需要——我有背包,在我车后备箱里。”

他一下子乐了。“你要去的地方,除了童子军没人背背包。童子军也只在远足或集会的时候才会背。伙计,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不过,只要小心点,别心存侥幸,就不会出岔子。”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要去做这件事了,而且马上就要动身了,几乎毫无准备。我感觉就像一个要去游览十七世纪伦敦码头的游客,突然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了。”

“我的工作是什么呢?”我无奈地问道。

他扬起眉毛——曾经浓密的眉毛现在跟头发一样稀疏、苍白。“你的工作是去拯救邓宁一家。

我们不是一直在谈论这事吗?”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如果别人问我靠什么谋生我怎么回答?”

“你的有钱叔叔死了,还记得吗?告诉他们,凭空得来的那笔遗产,足以支撑你的写书生涯。

每个英语老师心底不都隐藏着一位失意的作家吗?难道我弄错了?”

事实上,他没说错。

他坐在那儿,看着我——精神萎靡,瘦骨嶙峋,但满怀关切。可能还有怜悯。最后他声音轻柔地说:“任务很艰巨,对吧?”

“是的,”我说。“阿尔……哎……我只是个小人物。”

“可以说,奥斯瓦尔德也一样。一个放冷枪的小人物。根据哈里·邓宁的作文,他爸爸也只是个拿着锤子的可恶醉鬼。”

“他连那都算不上。他在肖申克监狱死于胃中毒。哈里说可能是由于劣质勾兑酒。那是——”

“我知道那种酒。我驻扎在菲律宾的时候见过很多。甚至还喝过一些。但是,你去的时候他还没死。奥斯瓦尔德也没死。”

“阿尔……我知道你病得很重,很痛苦。但是,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餐馆?我……”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用了他常用的称呼,“伙计,我不想一个人去餐馆。我害怕。”

“没问题。”他一只手撑住腋下站起身,表情痛苦,嘴唇紧咬。“你拿公文包,我去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