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⑥③

孩子终于睡着。

他们目前所在的安全屋并不大, 也就将将够三个人住着,隔音效果也很一般。但这个时候出去很奇怪,为了防止莱伊起疑, 波本压低了声音:“现在可以稍稍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和你长得那么像……!”

复制粘贴也不过如此!

要说两个人没有关系,连达尔文都不信。

苏格兰苦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

他低声说:“我已经很长没有和她联系过了。”

之前两人还偶有短信往来——尽管是单方面的,好歹也还算有联络,主要也是因为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获得称号,自由度也就更高。获得称号以后或多或少就受到了组织的监控,为了防止以前的身份被顺藤摸瓜的找出来, 他只能断掉和她的联系。

哪怕不舍, 但心里却很清楚只有这样才是对她来说最好的。

他们必须是陌生人。

想要在组织里往上爬, 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一直忙于执行各种任务,周旋于黑白之间,也没留心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虽然每次都有做好措施, 但是做了措施也不代表能万无一失, 而且……他端起一杯水猛地喝了一口,借此掩饰脸上的红晕。

波本沉默了一下。

“如果真的是的话怎么办?”他的表情严肃起来, “先不要想这个问题了, 不管是不是,都必须尽快把这个孩子送走,一旦莱伊起疑,结果会很麻烦。”

好在到目前为止, 孩子的正脸都没有在莱伊面露出来过,那么在相似点被发现之前,必须要尽快处理掉这个潜在的危险。

“我明白。”苏格兰深吸了口气,“明天他出去的时候, 我会把这孩子送走。”

但意外的是,孩子的家人几乎是第二天一早就找上来了。

“谢谢你们收留了□,”对方在看见孩子的时候松了一口气,“听人说似乎在这个附近看到了他,我就一路敲门过来了。”

穿着小狗外套,脸上还戴着口罩的小男孩见到来人整个人都乖巧了不少。

他对孩子招了招手:“过来,你今天已经给别人造成很大麻烦了,给这几位……”他顿了顿。波本脸上挂起了标准的营业笑容:“我叫安室透。”

“我知道了。”男人面不改色,“那就多谢安室先生,孩子给你造成的麻烦真是不好意思,请务必让我来补偿。”

波本当然拒绝了对方。

“……下次不要再让孩子走失了。”开口的是一直没有说话的苏格兰,“对他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危险的事情有很多。”

“谢谢提醒。”

莱伊在客厅内用笔记本看新闻,似乎并没有对门口这出寻亲戏码有多大兴趣。

波本暗暗松了口气。

但是临走的时候又出了一点小意外,让人哭笑不得的,□并不愿意跟爸爸走,躲在了苏格兰的身后,“我不要回去!”小小的脸藏在口罩下面,声音却很坚定,“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去上幼稚园。”

但对方还是不容拒绝地把他抱了起来,又朝两个男人无奈地说,“小孩子闹脾气,很正常。”

“我才不是闹脾气!”他的声音里带出了哭腔,“我不要回去,他们都在笑我没有妈妈!”

男人的表情冷了下来,抱着他的手收紧,“我会去处理的。”

他没有再多说,抱着孩子很快地离开了安全屋。

“苏格兰,你怎么了?”坐在餐桌上看笔记本的长发男人合上电脑,看过来,状似关心地问,“你的脸色看上去似乎不太好。”

波本生怕他露馅,先开口解释:“大概是因为和孩子一起睡,所以没有休息好。”

“我先回去补个觉。”苏格兰顺水推舟地走进房间。

“呵,”冷酷的男人轻笑了声,笑意讽刺,“真是稀奇啊,组织里面居然有你们这么善良的人,不去当警察实在有些可惜。”

“我也觉得是。”波本脸上露出残酷的笑,“庆幸吧,如果我是,那么枪口第一个就会对准你。”

他如愿转移了对方的注意力,但心里又焦急如焚,低下头,遮住了眼睛里的担忧和悲伤。

[千万不能够在这个时候暴露啊,景光。]

波本收紧了手指。

好在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一切还是照常。

吃完早餐后,莱伊突然开口说:“准备一下,这个据点必须放弃了。”

“放弃?”

“别告诉我你没有察觉出来,”长发男人绿色的眼睛暗芒涌动,轻哼了声,“今天早上来的那个人明显是个条子。”

“而且不觉得很奇怪吗?”他慢条斯理地说,“父亲是卷发,儿子是直发,虽然从基因学上来说也很正常,不过两个人未免也太没有相同点了。”

“也许孩子像妈妈。”波本说了一句。

莱伊不置可否:“或许。”

“不过……”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一阵,脸上难得浮现出了笑意,“我倒是查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这个男人还不是普通的警察,而是东京警视厅的炸-弹专家,松田阵平。”

“他的妻子是同时期的一位女警察,因为阻止炸-弹犯而不幸牺牲。”

莱伊将电脑屏幕转过去,推到了两个人的眼前,他轻而易举地侵入了警察局的信息网,从里面调出了一段视频,甚至还调清楚了清晰度。屏幕的冷光和画面映入了两双眼睛。

莱伊看着他们:“从天桥上摔下去,还真是很悲壮的死法,大概连脑浆都摔出来了吧。”他轻描淡写,“只可惜太愚蠢了,一个炸-弹而已,不去管也没关系,就算爆炸炸死的也不是自己,为这种小事选择放弃生命还真是愚蠢透顶。”

苏格兰的手背早已透出了青筋,他死死地握着拳头,掌心的肉已被掐破,脸上维持着云淡风轻的神色。

显然多疑的莱伊已经开始怀疑起他的反常——组织成员可以不坏到底,但绝对和作为官方的政-府警察非同一类人。

莱伊似笑非笑:“你说呢,苏格兰?”

这是试探,也是考验。

“……是。”他说。

“真的很愚蠢。”

他只能麻木地附和着对方嘴里说出来的话,脑袋里剩下仅存的理智和机械的思考维持着他不露馅。

心里不愿去回想那件事情,可绝佳的记忆力却在脑海中一遍遍重复刚才亲眼看见的画面。

她已经不会再等他了。

这时他突然发现他竟然什么也做不了,她的葬礼早就已经举行完毕,而他连她的墓碑都不知道在哪里,想去送一束花也没有办法。甚至于现在他必须为了不引起怀疑而附和诋毁她声名的话,哪怕心里想的截然相反,但他却不能吐露丝毫。

他只能在这个地方,像个冷漠的旁观者,从别人嘴里得知她的死讯,面对着她死去时的画面冷嘲热讽。过往他对她许下的承诺犹然在耳,但他不能为她流一滴眼泪,不能为她插花,还要在她死后插上一刀。分明曾经是相爱过的恋人,却做出了仇人才会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