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生死场(5)(第2/5页)

有人在房间外面说了几句。老郑起身,对喻容时说:“你的家人来了。”

走廊不算长,喻容时走在所有人的眼光中。他对此置若罔闻。

终于,他看见喻其琛了。

几天功夫,喻其琛眼下的黑眼圈重了一圈,胡子不刮,头发也不梳。

这对于龟毛的他来说非常少见。

喻容时见他“嗨”了一下:“兰花过得还好吗?”

“不太好,每天咬人……这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喻其琛无语了。

他快速地叮嘱喻容时,向他展示许多文件,核心内容是让他在这里面“什么也不说”。最后他明示道:“蓝光背后的势力很大,他们铆足了劲要让你进监狱——老哥,你真是进个娱乐圈也进得腥风血雨啊。”

他看见喻容时沉默,又打了个哈哈道:“算了,你到哪里都是腥风血雨。谁让你干什么都是最强的。”

“不是这样的。”喻容时说,“同一首歌无法感动所有人。”

他看向窗外景色:“这就是我留在那里的原因。”

喻其琛“……”了一下,非常无语地又交代了几遍就要走。局里为喻容时这事儿忙得焦头烂额。曾经负责招安喻容时的局长连吃了好几颗速效救心丸,想是根本没想到当初喻容时居然这么狗胆包天。

那时局长看中喻容时的“男主免疫体质”,喻容时又声称用来逮捕谢子遇的材料均是真的。局长才顶着蓝光财团背后势力的压力,强行推进了案件下重刑。谁能想到这些材料里一大半都是假的。

而且上面的意思也是绝不能向民众曝光“主角”相关的信息,以免引起更大的骚乱。可这回不知道是谁干的,把当年案子相关的所有资料都骇了出来、po到了内网和外网上。再加上喻容时本身的家庭背景,所有议论喧嚣尘上,完全压不下来。

局长说最坏的打算就是让喻容时暂时背黑锅了。

可谁不知道这种暂时黑锅就是一辈子的黑锅了呢。而且只要接下,无论如何,喻容时在娱乐圈的事业是一定会被完全毁灭的。

那是他老哥为之奋斗了那么多年的事业啊。

喻容时说:“或许谢子遇就是这么想的。要么换下我。要么倒逼我们公开关于‘主角光环’的信息。”

“这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喻其琛不理解。

“不知道。”喻容时看着墙角一只织网的蜘蛛,“或许是因为他觉得好玩吧。”

他觉得头有点痛了:“又或者是因为他觉得这种‘热闹’可以讨好什么‘人’。毕竟没有比这个更大的热闹了。”

可按照他的、天道喜欢“热闹”的揣测来看,谢子遇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按他这样做下去,事情乃至世界早晚都会发展到无法收场的地步。谢子遇的举措不像是盛大献礼,更像是死期将近的末日狂欢。

头又开始痛了……喻容时停止去想。就像他从来也想不通天道的丝线为何从来没选中过他一样。

按谢子遇的说法便是他是一个被天道抛弃的残次品……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若不是他身陷囹圄,他还能阻止谢子遇。

喻其琛显然对他这件事很有微词,尤其是他几年前自杀式帮助所谓的“池序”留下后患这件事,嘟哝了几句后就打算走。

他埋头收拾文件,耳畔传来喻容时的声音。

“你还记得你说很讨厌我吗。”

“什么?”喻其琛愣了愣,略过这句,“你搞什么飞机啊大哥,你马上要进监狱了耶。”

“呵呵。”

“而且我没少说过这句话吧,老哥你进娱乐圈以来除了签名照和一堆我不用的CD就没给家里带过什么好东西,连女朋友都没带回家里来过,也从没介绍过什么美女给我,让我现在还是单身。取个诡兰还陷害我,现在都让别人以为我是斯托卡……老哥,我走了。最近天冷,小心着凉。”喻其琛抱起文件夹,挥挥手。

“对了……”

“什么?”

“帮我和易晚说,不用担心……虽然我也不觉得他会担心我。”喻容时苦笑。

喻其琛像是吃了屎:“啊你那个绯闻男友?所以我们说了半天只有这句是你想说的有效信息吧?”

“那也关心一下你吧。”喻容时说,“小心哮喘又犯了。”

“屁啦老哥,我从11岁起就没再犯过了!”

“别想着你哥在办公室里大哭哦。”

“滚啦!!”

喻其琛大喊着告别。

喻容时眉眼弯弯一直到他离开。

“不知道易晚看见我的热搜没有……应该上了热搜吧,我还没有那么糊吧。”喻容时喃喃自语,“至少谢子遇肯定会给我买一个的。”

易晚一定看到了,毕竟他那么高强度地刷手机。

在这片钢筋水泥中,易晚是唯一让他想起来时觉得轻松的东西。

易晚从来不讨好,他的反应和所有人都不一样,虽然大多数时候,易晚都举止怪异到让他怀疑易晚有点高功能自闭症的程度。

易晚有时迟钝到恼人,有时精明到可怕——尤其是他坐在他身边,像是一个巫师一样丝丝入扣地分析一件事、一段感情时。

明明分析得很详细,却没有丝毫代入自己的情感。像是一个刚学会观察环境的小机器人。

喻容时想完这个,又想,易晚一定觉得他在自己心里的印象很好。很善良,很柔软。

其实不是的。到底谁会觉得能一本正经地说着“利用你”的小机器人柔软呢,即使他偶尔会假装小猫过来蹭蹭。

可他也不打算告诉易晚。毕竟易晚即使知道也只会“哦”一声吧,然后说,那喻老师我可以继续利用你吗。易晚总有很多秘密。如果他不告诉易晚这件事,他也相对于易晚有了小秘密。

喻容时在房间里想了很久,还想了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的,在输球后,被体育老师关在办公室里斥责的那半小时里,他看着被不慎遗落在电脑旁边的文件,平静地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老师,我的六连冠是你的跳槽简历上的一行吗。’

和随之而来的一个被他用手拦住的耳光。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再也打不了乒乓球了。

——只是那只手还是擦到了嘴角,有点疼啊。

从那天起,体育馆的光荣榜上没有喻容时。他撕下名牌,在桥边坐了很久很久。从黄昏到黑夜。

桥下是漆黑的河水。

终于,他把名牌一点一点撕开,想把它们扔进河水。可目光穿过桥梁,他看见桥的另一边站着一个男孩,比他小几岁。

男孩踮着脚,站在桥的边缘,像是随时要掉下去。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喻容时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他被困在钢筋水泥的世界里,没有想一朵花,而是在想一个小机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