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变故

这个犯人此前在新闻里报道看到了聂清舟见义勇为的事, 虽然画面里模糊了聂清舟的姓名和样貌,他还是打听到聂清舟的信息,伺机报复。因为这件事, 虞平的媒体们又接受了一波舆论抨击, 聂清舟暂时获得了清净。

突如其来的劫持事件,吓得聂家爸爸妈妈都赶回常川待了几天,聂清舟配合警察的各项调查, 安抚父母和学习占据了所有时间, 等到能歇一口气的时候已经是寒假了。

然而自从劫持事件后,夏仪的心理状态一直不太好。

刚刚放寒假,他们在小卖部里一起码货时,挂在墙上的电视在放国际新闻,里面闪过战争地区爆炸和居民受伤的画面,夏仪立刻转过身去,握紧拳头平复呼吸。

聂清舟立刻放下手里的货物,按住她的肩膀:“夏仪, 夏仪?”

她前倾身体, 低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伸出手去抱住他的后背,轻微地颤抖着, 一言不发,好像这样就能积攒一些力量。

聂清舟下意识转头望去, 夏奶奶在厨房里忙来忙去, 并没有看到这边。

于是他也抱住夏仪的后背, 轻轻地拍着, 说道:“都过去了, 现在我们很安全, 没事的。”

顿了顿,他说:“要不我们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夏仪的头抵在他的肩膀上,左右摇了摇。她慢慢抬起头,漆黑的眼睛看着聂清舟,说:“作业和卷子还有很多,开学还要考试。我没事,缓缓就好了。”

聂清舟皱起眉头,夏仪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先说:“等小高考之后再说吧。”

“在那之前,你总这样难受怎么办?”

“我难受的时候,你像现在这样抓住我。”夏仪拉着聂清舟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非常笃定地说:“那我就会没事了。”

聂清舟望着她,叹息一声点点头。

他慢慢发现,所有与男人死亡相关的东西都会挑起夏仪的反应——红色的肉、红色墨水、爆炸场景、流血、腥味儿,这些东西都能让夏仪瞬间僵硬。

夏奶奶也非常担心夏仪,她想让夏仪和聂清舟出去找同学朋友玩,散散心。但是寒假过后很快就是小高考,繁重的作业几乎占满所有的时间,所谓的散心——就是大家聚在郑佩琪或者聂清舟家写作业,偶尔一起打游戏或看电影。

张宇坤、赖宁和郑佩琪各个出谋划策,搞出各种各样的奇奇怪怪的招数来,赖宁去寺里搞了个辟邪的福袋,张宇坤说要不要以暴制暴听点死亡重金属摇滚,郑佩琪让夏仪跟她一起学冥想、练瑜伽。

每天他们除了写卷子,骂题目、讨论答案之外,就是为治疗夏仪的情况提出各种方案,多半扯着扯着就扯远了,可实施得很少,但每天都有新想法。

有些想法天马行空,有没有实际功效不好说,倒是让夏仪笑出声来。

好像那件事和这些荒诞不经的提案扯上关系后,也变得没有那么可怕。

从郑佩琪家回家的路上,聂清舟看向身边的夏仪,她背著书包安静地走着,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她呼出白色的水气,袅袅地升起来。

“你现在是不是比之前好一些了?”他问夏仪道。

今天是从劫持事件后,她第一次试着吃了红肉,虽然只有一块,但是至少她没有吐出来。

夏仪点点头:“好像是的。”

话音刚落,一只猫突然从路边围墙上蹿出来,从夏仪和聂清舟面前跳过去。聂清舟只见一道黑影掠过,吓了一跳,下意识把夏仪的手握住。

这段时间夏仪每次受到刺激时,都会立刻握紧他的手,他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是猫啊……你没被吓到吗?”聂清舟愣了愣,问夏仪道。

夏仪睁着眼睛安然地看着他,坦然道:“没有,我看到它了。”

顿了顿,她补充道:“猫不会刺激到我。”

“确实……我都变得神经过敏了。”聂清舟摁着眉心,无奈地笑起来。

冬日夜晚的街头静悄悄的,偶尔传来一声猫叫,夏仪的手指有点冷,缩在他的手心。

聂清舟并没有放开夏仪的手,停顿了一下后,他握着她的手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他的口袋里有一层绒,被他的体温烘得温暖。

他们就这样在这条路上继续前行,聂清舟没有解释什么,夏仪也没有说什么。她牵着聂清舟的手,被他的口袋温暖着,就像很久以前,她牵着他的帽子、他的衣角、他的包带一样。

与那些时候不同的,可能是聂清舟的脖子有点红。

从那个亲吻之后发生了太多事情,解释似乎已经错过了时机。但是确实有什么改变了,他们之间渐渐生出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对不起。”聂清舟轻声说。

“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没有保护好你,我不该让你经历这些的。”

他神情凝重,似乎满腹愧疚。

夏仪捏了捏握着她的那只手,笑了一下说:“你不是正在保护我吗?”

聂清舟转头看向她,他茶色的眼睛里盛着些无奈,他微笑着说:“你啊,不是这么算的……算了,我们走吧,我们回家吧。”

夏仪没有跟他说过,她很喜欢听他说“我们回家吧”这五个字。

原来这就是恋爱啊,她这样想着。

那天他说喜欢她,其实她听见了。她不知道如何定义喜欢,他对她来说独一无二,她只是想和他待在一起,做所有的事都很开心。

如果这种状态叫做“恋爱”,那么她想要和他恋爱,一直恋爱下去。

这是夏仪过得最艰难的一个春节,随处可见的红色爆竹和爆竹声都让她难以消受。郑佩琪送的头戴耳机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当窗外响起爆竹声时她就会戴上耳机,让音乐包围她。

她的乐谱本在这种痛苦中,也厚了好几公分。

好在她的情况确实渐渐好转,这些东西带给她的刺激逐渐消退。等到开学的时候,她除了不喜欢吃红肉、闻不了腥味之外,其他的症状都已经消失不见。

“没事,再缓几个月,你就什么都好了。”郑佩琪安慰夏仪道。

聂清舟却忧虑地看着夏仪。他知道不是这样,在遥远的未来,夏仪成为明星之后仍然不吃红肉,讨厌腥味儿。

有些事情留下的痕迹是终身的,无法磨灭。

聂清舟变得格外慎重起来,他重新理了一遍灰色笔记本上的内容。按照时间线,夏仪会在高二下学期期末出国,那么现在时间只剩下一个学期了,夏仪所说的那件让她产生“极端念头”的事情还没有发生。

夏仪如此坚强,连目睹死亡现场的心理阴影她也克服了,到底有什么事情能她产生“极端的念头”?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折磨了他们一个寒假的小高考也顺利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