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太阳落了山头。

橙红的晚霞绝美, 斜照在层叠起伏的云海上,连绵的整个天空都变的暖融融。

田宓从前觉得,电视剧中男女主对视时, 那种刻意缓慢、停滞的镜头,渲染了过于夸张的手法。

但,当身姿板正的军装男人,穿过重重人群,踩着细碎的霞光, 朝着自己一步步靠近时。

她真的觉得, 在这一刻,除了他,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

“田宓...同志?”

沉厚的声音唤回了田宓的恍神, 她仰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前,仅仅一步距离的男人, 呐呐回:“娄路回...同志?”

“是我!”曾经惊艳的惊鸿一瞥, 如今居然有了交集, 饶是娄路回也觉得缘分妙不可言。

“好巧,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很尴尬, 从未有过的尴尬,田宓完全没想到会突然见到‘男菩萨’。

“不是巧合,我是来接你的。”

“接我?”田宓讶异。

亲眼见着人,她才知道, 相片上的娄路回没有表现出本人一半的风采。

男人比自己猜测的还要高,穿着合身的军装, 并没有戴军帽, 暴露在外的面部轮廓完美无瑕, 理着极短的板寸,叫他本就凌厉的眉眼瞧着越加盛气凌人,英挺的鼻梁下是一张削薄的唇,不笑的时候,格外冷傲孤清。

这是一个极有气势,极有压迫感的男人。

娄路回点头:“嗯,过来接你,抱歉,田同志,之前有任务耽搁了。”

“不...不用抱歉的。”田宓抿了抿红唇,敛下长睫借机移开视线,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与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对视。

所以...她这是被追求了吧?还是明目张胆的那种?谁说这个时代的男人保守来着?

对了,她刚才在火车上睡了一个下午,这会儿脸上会不会有压痕?

还有...她好像也没洗脸,会不会有些邋遢?

心里突然升起许多扭捏,田宓抬手欲要顺一顺头发,试图让自己更加精致一些。

却不想,陡然刮来一股大风,田宓那一头浓密的长发毫不讲究的,全部糊到了脸上。

...很好,可太精致了!

是谁说的?长发飘飘不一定是小龙女,也有可能是梅超风!

娄路回没有接收到女孩儿羞愤欲死的情绪,他迈开长腿,站到风口才低声问:“要不要先上火车?外面冷。”

“...好。”

“你的座位在哪里?”回到火车上,车厢里其余几人已经回来了。

田宓不好带着人进去,便站在门口询问。

火车内有暖气,娄路回一手拿着军大衣,一手拎着手提箱,闻言抬了抬下巴:“在你隔壁。”

田宓下意识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就看到了隔壁几个车厢里的人,正在探头探脑往这边瞧。

她沉默了一瞬,似是想起什么,又猛然回头。

果然,装作忙碌的同车厢三人也正偷偷打量她跟娄路回。

看到田宓瞧过来,几人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其中睡在田宓上铺的中年女人笑玩又打趣:“哎呀,站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啊,小田,这是你对象吧?长得真俊,你们小两口都俊,站在一起,瞧得人心情都舒坦。”

“...”这话田宓不知道怎么接。

按她的性子,自己的私事根本没有必要跟旁人解释。

但这时候的人格外热情朴实,人与人之间也没有什么界限。

就比如这会儿开口问话的婶子,自称李爱娟,是某公社的妇女主任,还曾获得过个人先进标兵,坐车的第一天,就巴拉巴拉的将自己的个人信息,全部秃噜个干干净净,包括她家小黄狗被最讨厌的,邻居家的狗弄大了肚子这种...莫名其妙的秘密也分享了出来。

娄路回看出了田宓的尴尬,主动开口:“不是对象,我是她哥哥,过来接她。”

“哥哥?真的假的?一点也不像,莫不是情哥哥吧?”女人抓起一把瓜子嗑了起来,视线还来回在两个人身上瞧,说到最后还把自己给逗乐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她倒也没什么坏心思,只是爱凑热闹、爱八卦、爱开些成年人的玩笑。

田宓...

田宓一屁股坐在床铺上,拿起床头的书,决定继续发挥沉默是金的美好品德。

娄路回扫了眼小姑娘,眸底浮现细碎的笑意,他也不是个喜欢跟陌生人讨论私事的性子,便只冲着那位婶子点了点头。

而后,又将视线放到另一个中年男人身上。

男人瞧着四五十岁,穿着不算合身的崭新中山装,光溜溜的脑袋上,只有周边,还倔强的残留了几根稀疏的头发。

他的位置是下铺,床位刚好与田宓的相对,别人可能没有注意到,但娄路回见识过太多的肮脏,就方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这男人的眼神就在小姑娘身上转悠了两次。

那是男人对女人感兴趣的眼神,很隐晦,足以看出这人没有胆子做什么。

但...也足够叫人厌恶。

娄路回本来打算看一下女孩儿的车厢环境就离开,给田宓留下充足的空间,只在隔壁照应这就好。

毕竟他过来接人,是出于本心,这是自己内心想要做的事情,并不想以此给女孩带来任何压力,或者讨要什么承诺与感激。

但这会儿,他改变了主意!

娄路回长腿一迈,人就出现在了中年男人面前。

他很高,进门的时候,防止被撞,甚至帅气的歪了下脑袋。

当他整个人站到车厢内时,更是叫本就闭塞的空间又狭小了几分。

“怎...这位同志,怎么了吗?”中年男人心里虚的慌。

娄路回垂着眼打量人,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任由眼睑慢慢裹上寒冰。

直到整个车厢的人都不自在起来,他才开口,嗓音清淡,却莫名有股寒意:“这位同志,我的位置在隔壁车厢,不知道方不方便换个位置?”

中年男人很想硬气的说不方便,但视线对上军人了然又凶狠的眼神时,到底没勇气将反驳的话说出口,最终点头哈腰下床:“方便,方便的很,为...为人民服务嘛!”

说着,男人又抹了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急急下了床。

这会儿,他完全顾不上平日打理的顺贴的发型,胡乱收拾一通,包都没拉上,便拎起来,逃也似的窜了出去。

“呸!早该走了,一肚子娼盗心思,要老娘说,这种污眼睛的东西,就该拉出去□□!”李爱娟虽然不识几个大字,但四五十年的人生阅历在那里摆着,什么玩意儿没见识过。

说完这话,她又喜滋滋的看向弯腰铺床的军人,夸赞道:“小伙子干的好啊,枪杆子里出政权,对付这种人,就该来些狠的,瞧瞧,这不就怕了!”

说着,还转身从包袱里面抓了一把瓜子,硬要塞给娄路回以示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