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再过一两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中厨房里有清洗的水声, 晏为炽坐在餐桌前,眼皮底下是一盘饺子,热气漫上他的眼, 熏到了他出差期间高强度工作疲劳至极的心脏, 和他热切盼归的灵魂。

晏为炽双手遮住略显沧桑的面部, 风尘仆仆地飞回来,在楼下卑微焦虑地从上半夜熬到了下半夜, 熬不住了小心进家门,做贼似的不敢发出大点的声响。

以为要面对的跟实际面对的,有着天壤之别。

厨房的水声里多了一道喊声:“阿炽, 你吃没吃啊?”

“嗯, 吃, 再吃。”晏为炽放下手, 嗓音嘶哑,眼眶热热的,他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饺子, 蘸——

碟子有三个格,分别放了醋,酱油, 白糖。

晏为炽被大量薄荷糖刺激得发疼的喉头又哽上了。

一个身心健康的男人过了二十,是不是都这么容易被触动到。

在人间烟火的面香里, 小晏董对着盘素菜饺子写诗谱曲,世界春意盎然繁花万千。

“你怎么没吃?”

背后冷不同地响起声音。

晏为炽整个人一抖:“饺子进眼睛里了。”

窒息了。

操。

我刚才在说什么?

我不会是出差出傻了吧?

晏为炽浑身发麻地掀桌布,看样子是在找地方钻进去。

陈雾默默地看着他。

就在晏为炽准备破罐子破摔地摆烂时, 陈雾却像是没听清, 他把要被晏为炽掀起来的桌布按回去:“快吃吧。”

晏为炽顿了顿,苦笑着侧过身, 抱住陈雾的腰把脑袋埋进他怀里:“老婆,我心慌吃不下。”

陈雾要摘眼镜擦花掉的镜片,顿了顿摸上晏为炽的头发,听他委屈地诉苦:“求你别春风细雨温柔小刀,你砍狠点手起刀落,让我尽快投胎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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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盘饺子渐渐从滚烫放到温热。

陈雾拍拍抱着他不放的男朋友:“说什么呢,我拿刀是为了给你切小葱花的。”

以幽默融入到了微妙的沉闷中,满是生活的气息。

晏为炽顺着杆子往上窜:“你只在我飞到那边的时候给我打过电话。”

陈雾捞了捞晏为炽的衬衫领子,检查他惨不忍睹的脖子:“我有自己的事。”

话锋一转,“你不也没有打给我。”

晏为炽低低蹦出一句:“我哪敢烦你。”

很多次都停在拨电话的页面上,怕打过去情绪化。

不打又乱想。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太他妈要命了。

身前的T恤被蹭得紧贴皮肤,若有似无的气息一下一下地喷了上来,陈雾有点痒,他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说:“阿炽,我数到三,你再不吃,我就把饺子端给豆豆。”

趴在墙边的黄狗一听到自己的名字,立马就摇着尾巴。

“汪汪!”“汪汪汪!”

似是在说,我吃,我来了。

晏为炽:“……”

他顿时从陈雾怀里离开,坐回去将那盘冷落到现在的饺子端到自己面前,低头快速吃了起来。

嗓子是真的疼,嘶嘶的抽凉风。

晏为炽咽下了一个饺子,一股难闻又熟悉的味道向他扑来,他侧了侧脑袋,看到陈雾手里拿着一盒自制的药膏。

“这是给我用吗?”

颇有点小心翼翼期待的意味。

“不是,”陈雾在他愣怔的眼神里说,“我吃的。”

晏为炽的唇角一抽。他低头继续吃饺子:“我还没洗澡,擦了就白费了。”

“没事,我加了两种药,比以前的更好用,”陈雾直接上手挖了一小坨黑色药膏,涂在晏为炽的左耳骨上,“你洗澡的时候应该已经吸收好了。”

药膏刚涂上去没什么感觉,随着慢慢的揉搓就热了起来。晏为炽整只耳朵都开始发红,陈雾不但给他煮饺子,放了三种蘸料,还给他的蚊子包擦药膏,是不是已经消化完了。

晏为炽紧绷着的神经末梢有所松散,他不动声色地把桌底下的一条腿拿出来,拖鞋碰了碰陈雾的:“我其实是最早的航班。”

陈雾手上涂药的动作没有停:“看出来了,喂饱了整个公馆的蚊子。”

“……”晏为炽本来对蚊子包没多大知觉,陈雾一说,他就觉得露在外面的皮肤哪都痛痒难耐,下一秒就把衬衫扣子从上解到下,直接脱下衬衫丢在一旁的椅子上面。

“我还吃了很多薄荷糖。”

“我忍着不抽烟,忍得很遭罪,因为我当时的状态,开个头就收不住了,一包烟打底。”

灯光下,年轻男人精壮的上半身好似涂了层柔和的色泽,两条修长的手臂上面有许多红点。

胸膛阔且厚,走势上宽下窄的线条紧实漂亮到近乎完美充满食欲,一路流畅清晰地延申进西裤的裤腰里。

吞咽的时候,喉结滑动,脖颈前后都是红点。

“那我到家的时候,衣服上都是烟味,你又不高兴。”他说着,后颈因为低头的动作垂下来,卷卷的金色发尾显得有点乖。

刚刚大学毕业,意气风发的年纪。

陈雾笑了笑:“我这么容易不高兴啊。”

没等晏为炽说什么,陈雾就去到他另一边,继续给他涂药:“你都想什么了。”

晏为炽叹息:“不就是想你。”

陈雾说:“想我会把饺子吃出死刑犯最后一顿饭的感觉?

晏为炽皱眉反驳:“怎么是死刑犯,不能吧,我顶多就是小错。”

陈雾扳他的下颚,一点药膏抹在他眼角:“那你慌什么。”

晏为炽:“……”

怎么回事,智商频频掉线,我还是吃我的饺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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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盘饺子是一个不剩,汤都让晏为炽喝了。

黄狗等了半天,啥也没等到,它趴在地上哼哼唧唧。

“明儿单独给你煮。”陈雾怕它把三花吵醒,那就有得闹了,赶紧哄了声,转脸就吃好了的晏为炽说,“去洗澡。”

晏为炽握住陈雾沾着刺鼻药味的手,不嫌弃地亲了好几下:“这就去洗啊?”

陈雾指着墙上的时钟让晏为炽看。

“好,我去洗。”晏为炽懒洋洋地起身,抽了皮带给陈雾,他离开餐厅往里走,手搭在西裤的裤链上面,屈指刚要动,身后就传来窗帘自动拉上的轻响。

晏为炽闷笑出声,腹肌跟着笑的频率起伏,他随意自上而下摸了摸,自我感觉不出什么,但是老婆喜欢。

还是得练。

尤其坐办公室的时间加长了以后。

这要是不练,发福了,那还得了。晏为炽很有危机感地啧了一声,边往卧室走边调整自己的健身计划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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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点着熏香,晏为炽洗了澡进来,陈雾已经在床上了,他取下了眼镜,半垂的眼像一弯清湖,手理了理薄毯:“睡觉。”

晏为炽抬脚跨上床尾,盘腿坐下来,隔着不长也不短的距离凝视床头的陈雾:“真让我睡?就这么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