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围栏(第3/10页)

“这是俗世政府的事,跟我没有关系。”主教轻描淡写地说。但两人都知道,如果他坚持,波斯基娜肯定会照办,她会不顾代言人的请求将两个人逮捕起来。“你的讲话对大家打击很大啊。”

“恐怕的确比过去的代言更伤人些。”

“这么说——你的工作到此就结束了?撕开伤口之后,包扎的工作留给别人?”

“不是撕开伤口,佩雷格里诺主教,是施行一次外科手术。如果事后我能做什么帮助抚平创伤的话,我会做的。我会留下来,尽自己的力量帮忙。工作时我不会给患者打麻药,但我会帮助他们杀菌消毒。”

“知道吗?你应该当牧师。”

“家里最小的儿子通常只有两种选择:当牧师,或者当军人。我父母给我选了第二条路。”

“最小的儿子,而且你还有个姐姐。你又出生在法律禁止生育两个以上孩子的时代,那时,除非特许,否则不能生第三个。大家称这种第三个孩子为多余的孩子。对吗?”

“你的历史知识真是渊博。”

“你当真出生于人类实现星际飞行之前的地球?”

“佩雷格里诺主教,我们现在应该关注的是卢西塔尼亚的未来,而不是我这个显然只有三十五岁的代言人的个人历史。”

“卢西塔尼亚的未来是我关注的问题,代言人安德鲁,不是你的。”

“你关注的是卢西塔尼亚上人类的未来,主教,我关心的还有坡奇尼奥。”

“行了,咱们就别比较谁关注的范围更大了吧。”

秘书又一次打开门,波斯基娜、堂·克里斯托和堂娜·克里斯蒂走了进来。波斯基娜来回看了看主教和代言人。

“地板上没有血,你是在找这个吗?”主教说道。

“我只是在揣摩屋里的温度而已。”波斯基娜说。

“暖洋洋的,充满双方的彼此欣赏。”代言人说,“没有憎恨的寒冰,也没有灼人的怒火。”

“代言人原来是一位天主教徒,这是从施过洗礼的角度来说,不是指个人信仰。”主教说,“我为他祝福,他看来变得老实多了。”

“我一直对权威充满敬意。”代言人说。

“可你一来就用检察官的口气来威胁我们呢。”主教脸上带着含义不明的微笑提醒他。

代言人脸上的笑容同样模棱两可。“你也曾经告诉群众我是撒旦,让大家不要跟我说话。”

主教和代言人相视而笑,其他人也带着几分紧张笑起来,坐下,等着。

“会是你提请召开的,代言人。”波斯基娜说道。

“请原谅。”代言人说,“我还邀请了另一个人参加这次会议,我们能不能再等几分钟。她来以后就好办了。”

埃拉发现母亲在自家的房子外,离围栏不远。轻风吹过,卡匹姆草丛沙沙作响。母亲的头发在风中轻轻掀动。埃拉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为什么吃惊:母亲多年来从来没有散开过头发。以前被紧紧扎成发髻的头发现在缓缓地飘拂着,长期被扎紧的地方弯成波浪形。这一刻,埃拉明白了。代言人是对的,母亲会接受他的邀请。不管今天他的话给她带来多大的屈辱、多么深重的痛苦,却让她解脱了,让她可以公然站在这里,站在日暮黄昏中,凝望着猪仔的山头。也许她看的不是山头,而是围栏。也许她想起了在这里或是其他地方私会的那个男人,他们彼此相爱,却不得不躲开旁人的眼睛。永远偷偷摸摸,永远躲躲藏藏。埃拉觉得,母亲其实很高兴。现在大家都知道利波是她真正的丈夫,也是我真正的父亲。母亲很高兴,我也一样。

母亲没有转身,但她肯定听到了埃拉穿过草丛发出的声音。埃拉在几步之外停下脚步。

“母亲。”她说。

“看来不是一群卡布拉。”母亲说,“你的动静可真不小,埃拉。”

“那个代言人。他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是吗?”

埃拉把代言人的话讲给母亲听。母亲没有转身。埃拉说完后,母亲等了一会儿,才转身走上山坡。埃拉赶上几步,“母亲,”她说,“母亲,你会告诉他德斯科拉达的事儿吗?”

“是的。”

“这么多年都没说,为什么现在要说?以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你的工作干得挺出色,没我的帮助你也能做得挺好。”

“你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是我的学徒。我有进入你任何文件的权限,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如果我不看看你的工作,我还算得上老师吗?”

“可——”

“你藏在科尤拉名下的文件我也读过。所有十二岁以下孩子的文件情况都会每周向父母汇报一次。你不是母亲,所以不知道。你跟我一块儿去见他,我很高兴,这样我就用不着事后再对你说一遍了。”

“你走错路了。”埃拉说。

母亲停下脚步。“代言人不是住在广场附近吗?”

“开会的地方是主教的办公室。”

母亲第一次直视着埃拉。“你和那个代言人打算对我做什么?”

“我们打算救米罗。”埃拉说,“还有卢西塔尼亚殖民地,如果可能的话。”

“居然想让我走进蛇窟——”

“主教是我们这边的——”

“我们这边!这么说,你所谓的我们,就是你和那个代言人啰?你以为我没注意到?我所有的孩子,一个接一个,他都要从我手里骗走——”

“他没有骗走任何人。”

“他骗走了你们。专说好听的,拣你们想听的说,才会——”

“他没有专说好听的。”埃拉说,“也没有拣我们想听的说。他只把事实告诉我们,我们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他赢得的不是我们的感情,而是我们的信赖。”

“不管他从你们那儿得到的是什么,你们反正是不会给我的。”

“我们希望给你,真的,我们希望信赖你。”

这一次,埃拉没有回避母亲锐利的目光,掉开视线的是母亲。当她重新看着埃拉时,眼里闪烁着泪光。“我一直想告诉你们,”母亲说的不是文件的事,“看到你们那么恨他,我想告诉你们,他不是你们的父亲,你们的父亲是个仁慈、善良的人——”

“可他没有勇气自己告诉我们。”

母亲眼睛里重新燃起怒火。“他想要告诉你们,但我不准他说。”

“告诉你吧,母亲。我爱利波,和米拉格雷每个人一样敬爱他。可他戴着一副假面具,和你一样。虽然没有人知道,但你们的谎言伤害了我们大家。我不怪你,也不怪他。但我感谢上帝让代言人来到这里,他把事实告诉了我们,让我们得到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