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白山茶(第2/3页)

不料此时,却忽然收到了一封信。

校场疯马案过后,有一个红眼鬼面将活着的、了解一切的范瑞展示给他看了后就离开了。此后数月,鬼面没再有过任何消息,费仕春几乎都要忘了这件事了。

鬼面的第一封信来自一个傍晚,说是知道他已在公主择婿的名单之上,前途无量,就是不知还记不记得当初的那个手下范瑞。范瑞还活得好好的,已将一切一一供述。

费仕春惊得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这么一桩大事,其中经过了多少人的手,费仕春却不知道。范瑞献计献策后,费仕春只顾结果,过程一概不管。后来即使有费金亦收尾,也不是没有遗漏的可能,毕竟他只敢说杀了策划了整件事的范瑞,而不是范瑞被人掳走。

一连几天,费仕春寝食难安,看起来消瘦了许多。旧事重提,他不知道鬼面要做什么。

他只能等,而等待是最难熬的。

第二封信是两日后的早晨收到的。

鬼面要求与费仕春见面,且身旁不能有别人,否则范瑞立刻就会被送到大理寺中。那里有首辅崔桂的亲信,连锦衣卫都很难立刻插手,无人知晓费仕春的真实身份,大理寺害怕惊动背后之人,一定会先内部审案,直接公布结果。到时候铁证如山,费金亦即使保住了他,也不可能再将他放入驸马备选中。

当然,费金亦也有可能提前发觉,结果了范瑞,但一切都是在赌。

大骇之下,费仕春将那封信揉成一团,愤愤地扔远了。

一步错步步错,费仕春悔不当初,当时脑子发昏,做下这等错事,才被人抓住把柄。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敢前去,他是担心前程,却也担心性命。生怕鬼面是要了自己的命。

这么战战兢兢过了几日,费仕春终于收到了最后一封信。

信中告知费仕春,知道他日后前途广阔,才有些要紧事想要麻烦费仕春去办。等到麻烦全部解决,自会将范瑞亲自送上。

经过前段时间的又惊又惧,此时费仕春已信了大半。与他为敌没有什么好处,等他真当上了长公主驸马,虽然真实身份不能为他人所知,但也算是鱼跃龙门。他确信红眼鬼面只是一个寻常人,想要从自己这里讨到好处。

但到底还是被人威胁,费仕春忍不住怒火,将桌子上的瓷瓶摔了。

门外的小厮听到动静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费仕春勉强道:“没什么。”

小厮继续道:“公子的火气太大,是不是近日被公爷约束得太紧,不如出去松快松快。”

松快松快,正好也可与鬼面见面,在那样的地方。

费仕春心中想着这事,还需做好安排,虽然得支开费金亦在自己身边安插的人,还要顾忌自己的性命。

再三思忖之后,费仕春还是觉得得去一趟,他怕自己即将到手的皇位被人夺走。

*

做下决定后,容见忽然忙碌了起来。

虽然明面上并未表露,但实则上到崔桂,下至齐泽清,都在以帝王的标准要求容见了。

到了开春的时候,为了以后打算,也是为了多在外人面前露面,容见打算办个赏春宴,邀请朝廷命官的妻女入宫。

今日是明野负责赏春宴的戒备。

与之前不同,明野已是锦衣卫同知了。孙东在因贪污受贿,私下屯田,与外族勾结而被跌了颜面的费金亦当即斩首示众,不存在任何宽恕缓和的可能。孙东在原来的一干下属也被费金亦厌弃,唯有明野是例外,他顶替了孙东在的位置,不足二十岁,就成了锦衣卫同知。

而在外人看来,明野因孙东在一步登天,没过多久又踩着旧主的尸体登上高位,实在是令人胆寒。

连章三川都不由同亲信说,幸好当初明野没有找上自己,这个少年人确实太过可怕。

明野突兀地出现在朝堂上,他是一个变数,令所有人都不能忽视。

容见却很担心。

明野的官升的太快,路走的太顺。外人误解明野,容见只有厌烦。但即使知道明野值得的远远超过现在能得到的一切,容见也察觉到了其中的危险。

过刚者易折,明野这样过分的崭露锋芒,是不是会对以后不利。

作为举办筵席的主人,容见比外人到的要早,四处检查一番,过了一个多时辰才觉得累,去了湖边偏僻的小亭子里休息,

另外也是想和明野说话。

容见坐在临水亭子边,忧心地问:“明野,你这样真的可以吗?”

明野站在他的身侧:“是陛下的重用,没什么不行的。”

他心中很清楚目前的状况。

费金亦不是不知道明野有问题,他从前是长公主身边的侍卫,甚至有过流言蜚语,但明野这把刀实在太好用了,费金亦有可以掌控这把刀的自信,或者说是有及时折断他的打算。

很少有掌权者能抵抗得了这种诱惑。

明野很了解费金亦。从弃都到上京,他了解自己曾经的每一个对手。

容见就没再说什么了。他一边觉得明野就是这样厉害,无论做什么都会最为突出,一边还是觉得明野的命运不该如此。他没有那样的决断,即使已经被明野说服,明白其中的道理,知道事已至此,很难改变,还是会持续不断的后悔。

喜欢一个人这样,反复中软弱着,容见没有办法。

容见确实有些累了,他今日起的很早。

穿越过后,容见还是不太适应贵重繁复的头饰。他嫌太重,在长乐殿中大多数时候只用绸缎挽发,去书斋念书也打扮得很素雅。但也不能总是如此,譬如在现在的场合,就不够庄重得体,显不出他的身份,难免要装点上玉石镶嵌的头面。

容见歪着头,脑袋向一边倒去。

明野摘下了他头上摇摇晃晃的金步摇。

容见不是在这里长大,没有古人避嫌的习惯。此时虽然才开春,他却嫌麻烦,将袖子挽了几道,露出一截很白的手腕,轻轻搭在红漆的围栏上。

他意识到头上少了什么,偏过头,瞧着明野,有些茫然不解的模样。

明野没有解释,重新在他的乌发上簪了一支白山茶,轻声说:“殿下不是说步摇太沉了么?”

他是什么时候摘的?容见心里有些疑惑。

又低下头,看到湖面上的波光水影,也看到了鬓边的白色山茶。

明野的手指拂了几下花瓣,那山茶颤了颤,将容见的脸衬得极为秀美。

他觉得没有什么不庄重得体的,长公主容见穿戴什么都可以。

一旁的小路上有几个长乐殿的小宫女经过。

她们是当时说小话被容见无意间听到的那几个,此时长大了些,也更知道轻重了,但走在路上,没有姑姑嬷嬷的监督,还是会东张西望,略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亭子里的长公主和锦衣卫同知明野,不由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