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我还有机会成为博士吗

尽管已经有所猜测,但真的坐实了,我还是感到一阵心惊。

“一开始,我只是想让他以我为荣。他总是说,我想做的话什么都能做到。”米博士的身旁,白色的地板流沙一样拱起,堆成一座奖杯的形状,“但慢慢的,对他的思念与日俱增。想见他,哪怕一眼就好……”

流沙继续拱起,凝成一具粗糙的人形,抱着奖杯,跪在地上。虽然没有五官,但身上的每一粒砂仿佛都在诉说“他”的痛苦。

我很确信,“他”在哀嚎。

“见到了,又会想……要是我们幸福地度过一生会是什么样的呢?”

跪在地上的人形坍塌了,不知大小的纯白色房间里,一具具拥抱在一起的人形流沙从地底冒出来,很快充斥了整个空间。

我被这数量吓到了,不由自主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不断游走在各个平行世界,促成‘米夏’与‘贺南鸢’在一起的可能性。有的世界成功了,有的世界没有。成功的世界我会看着他们,一直到他们寿终正寝。”米博士轻轻叹息着,“那真是非常美好的一生。”

“你这样多少年了?”我问。

在我的想象中,百来年都算了不起了,可米博士闻言却用一种平静地语气道:“虫洞中没有时间的概念。但我待过的平行世界,可能已经有上千个了。”

我瞪大眼,就算一个世界平均待一年,那不是也要有一千年了?

“不过,你所在的世界应该是我凝视的最后一个世界了,我的意识快要消散了。”米博士说着,周围所有的流沙在一瞬间都消失了,连我们头顶的投影都不见了,整个纯白的空间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

到这会儿我才发现,他的身体好像在变透明,我甚至都可以透过他的胳膊看到他西装上的纽扣了。

“你……你是要回去了吗?回到你自己的世界?”我还保留着一丝天真的幻想。

米博士看着我,就像一名睿智温和的长者看着他不懂事的小孙子。

“人造虫洞是非常微小且不稳定的,若想维持虫洞的稳定性,就需要足够多的负能量,然而这个难题光五十年是难以攻克的。所以一旦意识剥离进入虫洞,我的身体就相当于脑死亡,没有办法再回去。”

这个我知道,疯老头跟我解释过,那什么爱因斯坦罗森桥是单向的,只能穿过去,但不能穿回来。

他就这样一个人孤寂地在宇宙中飘荡了上千年。这也太可怕了。

我的鼻头有些发酸,纵然我都不知道在这个诡异的空间里,鼻头能不能发酸。

米博士用他那只逐渐透明的手摸了摸我的脑袋,道:“我走后,这个世界的入口就会坍塌,以后都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们了。好了,别这幅表情了,终于可以去见我的恰骨了,我很高兴。等我等了这么久,希望他不会生气。”

我吸了吸鼻子,将伤感的情绪压回去:“他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米博士双手拄着拐杖,微笑着问我:“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想了想,还真有一个。

“你说我还有机会成为博士吗?”

米博士持续微笑着:“……再见。”

不是,你在再见什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不等我追问,对方已经拄着拐杖转身离去,生怕我再问出什么让他难以回答的问题似的。

我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一点点走向远处一团柔和的光里。

在身体完全被白光吞没前,他回头最后看了我一眼。鹤发变黑,苍颜舒展,他朝我灿烂一笑,是三十岁那年,风华正茂的米博士。

“米夏!米夏?”

我从沉睡中醒来,贺南鸢在一旁担忧地看着我,拇指轻轻蹭过我的眼尾:“你梦到什么了,怎么还哭了?”

我眨了眨眼,缀在眼角的一滴泪便落进了鬓角:“我……”我翻了个身,一把抱住贺南鸢的腰,闷声道,“我上了一晚上的物理课,好难啊!”

寝室的床本就狭小,贺南鸢叫我一抱,整个人都被禁锢在了床上动弹不得。

“……你上物理课上哭了?”他确认着,“一晚上让你做几套卷子你哭成这样?”

我不满地抬头瞪他:“不是高中物理,是量子物理好吗?”

米博士的那一大堆理论我早就忘的差不多了,起床穿衣服这点功夫,我挑重点给贺南鸢讲了,讲到米博士最后走进光里的时候,鼻子再次微微发酸。

“虽然他老吓我,这点不太好,但怎么也是咱俩的媒人,昨天一时情急,忘谢谢他了……”

“你哪里是因为上物理课上哭的?”贺南鸢穿好外套,走过来替我十分顺手地拉上了外套拉链,接着捏了捏我的脸颊肉*,“你是被米博士的深情感动哭的吧?”

拿上各自的洗漱用品,我与贺南鸢并肩前往水房。

“你说他们还能遇见吗?”

贺南鸢点点头:“能的。”昨天还说人跟人只有一世缘分的人,今天就改了口,“说不定已经遇见了。”

我侧首注视着他不含一丝玩笑成分的表情,问:“你真的相信我说的哦?”

之前超能力啊平行世界啊我都觉得够扯了,现在又出现了另一个米博士的意识,就这他竟然都接受良好,没有一点要怀疑的样子。

会不会太好骗一点了?

我就算了,左右不会伤害他,要是换成别人可不行啊,他这么相信人迟早是要吃亏的。

“信啊。”正当我要苦口婆心地劝说贺南鸢防人之心不可无时,他瞥了我一眼,说,“这已经不是靠你的智商能编出来的谎话。”

我:“……”

所以不是相信我说的话,是相信我压根编不出来这样的话是吗?

我一脚踹过去,和他几乎是同时在走廊奔跑起来,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我学习、恋爱两手抓,每天过得充实又甜蜜。但好景不长,五月的时候米大友打来电话,告知了我一个噩耗。

由于我是借读在一中的,学籍根本不在山南,所以六月份我得回海城会考。又因为海城高考与山南高考考的不是一张卷子,米大友咨询了不少海城的教师朋友,最后得出结论,最后一年我得留在海城备战高考。

他的意思是,六月初我回海城参加会考后就不要回山南了,留在海城心无旁骛地学个一年,搏个好成绩,以后回忆起来,也没有遗憾了。

我和他大吵了一架,让他别管我。可又知道,就跟当初我无法自主地来到这里,如今离开,我自己也是做不了主的。

挂了电话,我有些垂头丧气。

贺南鸢倒了杯水给我,默默放到了我身旁的桌子上。

“会考一结束我就去厝岩崧找你。”我拉过他的手,紧紧握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