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有情有义

兰泽买的大部分都是小人儿书, 他剩余几天都在谢景庭身边带着,一旦他想出去,谢景庭会用各种理由不让他出去。

兴许是担心和上次相同的事情发生。

这一日孟清凝过来让谢景庭前往难民营, 兰泽在旁边听着,他在书房待着都要长蘑菇了,连忙对谢景庭道:“督主,奴才能不能跟你一起过去。”

孟清凝闻言道:“兰泽看样子很粘人,督主不如带上他。”

“我们人多, 照看起来不费事。”

这才几日,已经喊上了兰泽的名字。兰泽瞅孟清凝一眼, 对孟清凝倒是没有反感。

因为孟清凝总是笑意吟吟, 会替他说话,还知道很多有趣的事情。

“督主。”兰泽坐在谢景庭身边,他扯着谢景庭的袖子, 瞅着谢景庭有几分撒娇的气势。

这是在外人面前, 谢景庭于是松了口,“出去之后不能乱跑。”

一听谢景庭松口, 兰泽立刻松开了人。他因为出门而高兴,下午的时候孟清凝和他们坐同一辆马车,他和孟清凝坐在一起, 一直都在听孟清凝讲话。

“这蜀郡, 原本是宋氏一直管着, 云州宋氏,自古以来蜀郡出官多宋氏, 这般的典故兰泽可听过?”孟清凝问他。

兰泽在书上看过, 他点点头道:“清寒先生便出自蜀郡, 奴才听先生讲过, 他们世代出朝廷命官,一直守护着蜀郡。”

孟清凝笑道:“兰泽,不应当用守护,他们又不是神仙,只是你这般说的也没错。”

“宋氏身为蜀郡知府远近闻名,他们平侧冤、敬百姓,世代清贫……一直到先帝治下,因为拥护前朝,宋氏主家被连诛九族,旁支全部流放。”

先帝及位之后曾经对朝廷进行了清洗,守旧派没有余存,尤其是嵇氏忠骨,被先帝赶尽杀绝。

“云州宋氏没有了,现在管着蜀郡的是鲍氏,鲍氏原先是蜀郡富豪乡绅,先帝曾经与其有过一段交集,在先帝上位之后,鲍氏接管了蜀郡。”

“鲍氏原先在此地低调行事从不声张,此人胆小懦弱,治下蜀郡无功无过。前段时日朝廷批了赈灾银下来,因为银子不够,鲍氏甚至动用自家库银,只为凑齐朝廷批下来的二十万两余银。”

兰泽听的呆了呆,以前不是没有人讲过朝事,鲜少有人能像孟清凝讲的这般有趣又吸引人,他忍不住道:“那然后呢?那些银子都用在了什么地方。”

“二十万银子里有十万被盗贼抢去,盗贼在城外布粥建营,用银子来招买兵马,如今他们在蜀郡城外,宛如毒瘤。”

孟清凝叹了口气,“小兰泽,我若是再告诉你,那些盗贼未曾做过什么坏事,只劫了官银,但是劫官银便是死罪,你如何看,你觉得应不应该抓他们?”

“他们在城外建庇护之所,前段日子城中不允许难民进城,死了大批的难民,多亏了他们,让剩余的难民不至于被饿死冻死。”

孟清凝为难道:“这般来看,他们似乎没什么错,只是错在方式不对,若我是盗贼,我不忍百姓受难,遭贫寒之苦,只能采取如此下策。”

兰泽听的认真,他有些被绕迷了,懵懵懂懂不大理解,他说:“为何盗贼会帮着百姓?”

他和一旁的谢景庭对上视线,谢景庭静静地听着,未曾发表意见,那双眼又黑又沉,兰泽总觉得谢景庭似乎知道什么。

“这便是我们要查清的地方了,今日我们要去的便是城外难民营以及河堤。”

兰泽哦一声,他瞅见桌上有茶水,辛苦孟清凝为他讲这么多,他自顾自地给孟清凝倒了一杯茶水。

“孟大人,请喝茶。”

他这般小大人一般,孟清凝含笑接了,笑容中略有些揶揄,兰泽也察觉到了不大对劲,他下意识地瞅向谢景庭。

这般的举动实在是冒犯了。

谢景庭未曾责怪他,问兰泽道:“兰泽对这些事感兴趣?”

兰泽见谢景庭不怪他,兴许因为没救他所以愧疚,他已经发现了,谢景庭一旦惹他不高兴,总会补偿他一段时间。

然后过段时间故技重施。

他在心里暗暗记着自己要长记性,不能像昨天那般,总是被谢景庭蛊惑。

他捧着茶碗自己喝了一小口,对谢景庭道:“只是孟大人讲的有趣,奴才随便听听。”

都说百姓愚笨,谁对他们好他们便依附谁,并不会真的忠于某任君主。兰泽觉得百姓这般才是最聪明的,衣食尚且难安,如何提忠孝肝胆。

马车上只有两只杯子,谢景庭逐客向来用委婉的方式,孟清凝用的是兰泽没有用过的,兰泽用过的这只便是谢景庭喝过的。

他后知后觉,瞅谢景庭一眼,谢景庭未曾注意这些小事。

马车驶向城外,城门处方修好,李大人来之后全权接管蜀郡,如今城内侍卫随处可见,百姓一部分入城,在城内得以安置。

“这里便是难民营,与城中完全是残景两别,小兰泽,你身上这么干净,兴许一会衣裳会脏。”

面对孟清凝的打趣,兰泽下意识道:“奴才不嫌弃,原先小时候我家和这里也差不多。”

他原本便没有光鲜亮丽的出身,为何会嫌弃臾泥之乡呢?

他说完下意识地瞅谢景庭,谢景庭城府如此之深,想必早已经把他的一切查的清清楚楚。

兰泽被谢景庭关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出来,他们是带着布善的东西过来的,他连忙跟上孟清凝,把谢景庭忘在了后面。

“原来是这样,小兰泽,你不嫌弃倒是让我很意外,”孟清凝笑道,“原先我以为你会不愿意过来。”

马车停在树林的位置,这里前几日便有官兵提前过来帮忙,如今他们虽不能入城,但在此处至少有安身之所,不必受风雨侵蚀。此处病民与良民分开,妇女儿童与男人分开,给他们纷发了崭新的衣物,每日由士兵为他们轮流烧河水。

兰泽看到的便是这般的景象,简陋的屋檐下混合着婴儿稚嫩的哭声、妇女的低哄,小雨淅沥从屋檐落下,脏了的衣物与稻草堆积在门外。破烂的粥碗、男人身上落下来的布条,他们脸上带有一种被天灾侵染过的憔悴,神情如同迷雾一般萦绕在人身上,乍然看上去好似密密麻麻都没有脸,全部都被黑雾笼罩。

兰泽想,若是仔细说,那些笼罩在人们身上的,应该叫做苦难和厄运。

“前些日子未曾分离他们,有一些妇女……经历了不太好的遭遇,此事多亏了督主大人处理。”孟清凝这般说,顺着兰泽的视线看过去,语气略有些感叹。

“督主仁慈之心,做事细致至极。”

兰泽瞬间听懂了是什么意思,没有人管的难民、男人和女人都在一起,充斥着饥饿与绝望,会发生什么再明显不过。